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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河拾骨 第207章 双岸灯河共月明

第二百零七章 双岸灯河共月明

正月十五的灯笼从午后就开始亮了。我提着盏兔子灯往胭脂河走,灯笼纸是用两界田的麦秆浆糊的,一半染着这边的槐花色,一半透着对岸的胭脂红,风一吹,光影在雪地上晃成团流动的霞。

“等等我!”沈未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举着盏莲花灯追上来,灯座是她爹用通心麦的秸秆扎的,花瓣上还沾着金粉,“我娘说,莲花灯要顺着河水漂,能载着念想往远处去。”

河岸边早已挤满了人,两界的灯笼连成串,从这边的石阶一直铺到对岸的柳树林。孩子们提着灯在雪地里跑,灯影里的笑声撞在冰面上,碎成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小胖举着个走马灯,灯上画着两界田的秋收图,这边的麦浪和那边的菱角塘在灯影里转着圈,像把日子也转成了圆的。

“放灯了!”沈未央爹的吆喝声刚落,大家就把灯笼放进冰面上凿开的水洞里。我的兔子灯刚漂出去,就被她的莲花灯撞了下,两盏灯依偎着往前漂,灯影在水里缠成一团,分不清哪是兔耳哪是莲瓣。

“许个愿吧,”沈未央双手合十,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在灯笼光里投下小扇子似的影,“我娘说,元夜的灯能通神明。”

我望着漂远的灯,忽然想起除夕她塞给我的荷包,鸟羽上的金线在怀里微微发烫。正想着,星璃举着串糖球跑过来:“快看秦爷爷扎的龙灯!”

果然,远处传来锣鼓声,一条百米长的龙灯正蜿蜒着过来。龙身是用两界的布料缝的,这边的青布做龙鳞,那边的红绸做龙尾,二十四个汉子举着灯杆,一半是这边的庄稼汉,一半是对岸的船工,脚步踏在雪上,“咚咚”的声律竟分毫不差。

龙灯经过界碑时,忽然盘旋成个圆,灯影在雪地上转出朵巨大的花。沈未央拉着我钻进人缝,龙尾扫过头顶时,落下几片金鳞纸,她捡起来塞进我手里:“留着,能辟邪。”

河面上的灯越漂越多,渐渐连成条发光的河。我看见李奶奶的灯上写着“平安”,沈未央娘的灯上绣着“丰足”,两盏灯在水洞里打着转,像在说悄悄话。“你看那盏灯,”沈未央指着远处,“是我弟弟放的,灯芯里裹了通心麦的穗,说能让麦子长得比人高。”

锣鼓声渐歇时,有人在空地上摆开了元宵。大瓷盆里的元宵滚得圆滚滚的,一半是这边的芝麻馅,一半是对岸的豆沙馅,煮元宵的水用了两界的井水混着,汤面上漂着层桂花蜜,甜香漫得老远。

我舀了碗元宵递给沈未央,她吹了吹,忽然笑出声:“你嘴角沾着芝麻。”说着伸手替我擦掉,指尖的温度像灯笼里的火苗,烫得人心里发颤。她的莲花灯不知何时漂了回来,在水洞里打着转,像舍不得走。

“再放盏灯吧,”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新扎的灯,是用她给的红布做的,里面点着两根灯芯,“一根照这边,一根照那边。”

两盏灯再次下水时,远处的龙灯又舞了起来。灯影里,我看见两界的元宵在同一个瓷盆里翻滚,两界的笑声在同一片夜空里回荡,两界的灯在同一条河里漂向远方。沈未央的手指碰着我的手背,像两盏灯的影子在水里相缠,暖得不用再靠灯笼来焐。

夜深时,灯笼渐渐灭了,雪地上只留下圈圈灯痕。我和沈未央往回走,她的莲花灯不知被谁捡了回来,递到她手里。“明年,”她举着灯回头,光晕里的眼睛亮闪闪的,“咱们扎盏更大的灯,把两界的名字都写上。”

我望着她手里的灯,忽然觉得,这元夜的暖,从来不在灯笼里,而在这灯影交织的牵挂里,在这元宵共碗的甜意里,在这说定了明年的约定里。就像这河面上的灯,看着是两盏,漂着漂着,就成了一道,再也分不清,哪盏属于这边,哪盏属于那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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