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刚褪去寒意,庭院里的梧桐抽出新绿,苏晓棠整理阁楼时,在旧书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铁盒上的漆皮已有些斑驳,锁扣上还挂着当年的黄铜小锁——是她高中时用来装日记本的盒子,里面除了几本泛黄的笔记本,竟还压着一个蓝白封面的错题本,封面上用铅笔写的“高二(3)班 江亦辰”早已淡得快要看不清。
“这不是江亦辰当年的错题本吗?怎么会在我这儿?”苏晓棠坐在阁楼的旧藤椅上,指尖拂过封面,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某个午后,江亦辰红着脸把这个本子塞给她,说“里面有几道题解法挺有意思,你看看”,当时她光顾着翻里面的数学题,竟没注意到纸页边缘藏着的细小红痕。
她轻轻翻开错题本,第一页是工整的函数解题步骤,蓝色水笔写的公式清晰如初,可在步骤间隙的空白处,用铅笔写的“晓棠”两个字被反复描了好几遍,又被浅浅涂掉,只留下淡淡的印痕。苏晓棠忍不住笑了——这个当年连跟她说话都会脸红的少年,原来把心事藏在了最不会引人注意的错题本里。
翻到第三页,一道几何证明题的旁边,贴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叶子背面用钢笔写着“上周三下午,你在银杏树下背单词,风把你的头发吹起来了”。苏晓棠的思绪瞬间飘回高中校园,那时教学楼前有两排银杏树,高三下学期的每个周三下午,她都会去树下背英语单词,江亦辰则会拿着数学题册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假装做题,眼角的余光却总往她这边飘。
“原来他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苏晓棠指尖捏着那片银杏叶,忽然想起有次她背单词时,一片银杏叶落在书页上,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江亦辰的目光,他慌忙低下头,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那时她只当他是在认真做题,现在想来,少年的心事早已透过目光,悄悄落在了她身上。
错题本的中间几页,除了密密麻麻的错题,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草稿纸。草稿纸上写着半道物理题,后面却画了个小小的女孩头像,头发扎成马尾,眼睛圆圆的,像极了当年的苏晓棠。头像旁边写着“今天晓棠穿了浅粉色的裙子,很好看”,下面还有一行被划掉的字:“想跟她说,又不敢”。
苏晓棠看着那张草稿纸,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运动会,她穿了条浅粉色的连衣裙当啦啦队服,江亦辰作为班级的铅球选手,那天却频频失误,最后只得了第三名。当时她还跑过去安慰他“下次加油”,他红着脸点点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原来他不是因为失误难过,是因为满脑子都是穿粉色裙子的她,连握铅球的手都在发抖。
翻到第十页时,苏晓棠发现有一页纸被折了个小角,打开一看,上面没有错题,只有一段用蓝笔写的话:“今天模拟考,晓棠的数学考了138分,比我还高5分,她拿到试卷时笑起来的样子,比窗外的太阳还亮。我要再努力一点,下次一定要和她考去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下面用红笔补了一行字:“查完成绩单,晓棠要去南京读中文系,我报了南京的地质大学,终于能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了。”苏晓棠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一直以为江亦辰去南京读大学是因为那所学校的地质专业好,原来他是为了跟她去同一个城市,悄悄改了志愿。
错题本的最后几页,夹着一张小小的车票,是高三毕业那年从家乡到南京的硬座车票,日期是9月1日,车票背面用铅笔写着:“今天在火车站看到晓棠了,她穿着白色的外套,背着红色的书包,跟她爸妈说再见时哭了。我跟在她后面上了火车,她坐在3车厢,我在5车厢,一路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四个小时好短。”
苏晓棠想起那天在火车上,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回头时却只看到拥挤的人群。原来江亦辰一直跟在她后面,用这样笨拙的方式,送她去大学。她忽然想起大一那年的国庆节,江亦辰说“来南京玩,顺便给你带了家乡的桂花糕”,其实他是特意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只为了见她一面。
“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江亦辰走进阁楼时,看到苏晓棠捧着个错题本,眼角还带着笑意。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到封面时,耳尖瞬间红了:“这……这不是我当年的错题本吗?怎么还在你这儿?”
“你当年说里面有好题让我看,原来里面藏了这么多‘好题’啊。”苏晓棠把错题本递到他面前,指着那行“晓棠穿浅粉色裙子很好看”,笑着问,“江同学,解释一下?”
江亦辰接过错题本,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声音有些发哑:“那时候……那时候不敢跟你说,只能写在错题本里。怕你发现,还特意用铅笔写,写完又怕你看不见,又偷偷描了几遍。”
“那你跟我报去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也是故意的?”苏晓棠靠在他肩上,轻声问。江亦辰点点头,翻到那张车票:“那天在火车站看到你,就想跟你去同一个城市,哪怕不能经常见面,能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气,也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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