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西漠深处,大觉寺。
与风语古城的喧嚣燥热不同,越往西漠腹地,天地间便越是充斥着一股庄严肃穆的佛门意韵。黄沙渐少,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褐色岩石与零星的绿洲。天空高远,日光炽烈,却带着一种净化人心的力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隐约可闻梵唱钟鸣。
林渊与阿箬驾驭遁光,不疾不徐地飞行。阿箬好奇地打量着下方偶尔出现的、叩长头前往圣地的虔诚信徒,以及远处山崖上开凿的无数佛窟,心灯中愿力受到环境感染,愈发纯净活泼。她腕间的星辰蛊似乎对这里的气息有些不适,光芒略显黯淡,但依旧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林渊,那些和尚住的地方,佛光普照的,感觉好舒服哦,就是我的小星星好像有点不得劲。”阿箬心灯传音,带着一丝新奇与担忧。
“佛力浩然,对阴邪魔气自有克制。星辰蛊虽非邪物,但秉性属阴,受些影响正常。紧守心神即可。”林渊心灯平和回应,溯光之眼扫视四方。他能感觉到,越靠近大觉寺,虚空中的佛门愿力与法则压制就越强,对他体内被星锁镇压的古魔印记确实有进一步的压制效果,但对心灯本身并无妨碍,反而有种被涤荡的清明之感。然而,心灯深处,苏婉的魂种却躁动不安,传递出强烈的厌恶与恐惧情绪。
“哼!伪善的秃驴!弄这些乌烟瘴气的佛光,难受死了!林渊,你非要来这鬼地方找不自在吗?”苏婉魂念充满怨毒。
“安静。若不想被佛光炼化,就老老实实待着。”林渊心灯冰冷警告,星锁微紧,苏婉魂种惨哼一声,被迫沉寂下去,但那股不甘与怨恨却愈发浓郁。
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片连绵的山脉,并非高耸入云,却气势恢宏。山体呈暗金色,在烈日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山脉之间,一座巨大的寺院依山而建,殿宇层层叠叠,金顶闪耀,佛塔林立,浩瀚的佛光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片山峦,梵音阵阵,涤荡心神。正是西漠佛宗圣地之一——大觉寺!
寺门早已洞开,数名身着黄色僧衣、气息沉凝的知客僧静立两侧,最低也是元婴修为。为首一名老僧,面容枯槁,眼神却清澈如婴儿,气息渊深,赫然是化神初期。见林渊二人驾临,老僧上前一步,合十躬身:“阿弥陀佛,贫僧慧明,奉方丈法旨,在此迎候林宗主大驾。方丈已在‘大雄宝殿’相候,请随贫僧来。”
“有劳大师。”林渊心灯平静还礼,气息内敛,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合道境修士与一宗之主的威严。阿箬紧跟在他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又被这庄严气氛所慑,收敛了许多。
步入寺门,仿佛踏入另一方天地。外界风沙燥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脾的清凉与安宁。脚下是光洁如镜的白玉石板,道路两旁古树参天,菩提婆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愿力与精纯佛力,比外界强盛十倍不止!无数虔诚的诵经声、钟磬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力场,让人心神宁静,杂念顿消。
阿箬心灯中的愿力受到牵引,活跃异常,修为竟有隐隐提升之感,她腕间星辰蛊也渐渐适应,开始缓慢吸收此地精纯的天地灵气,暗金纹路流转,似乎在进行某种微妙的调和。林渊心灯澄澈,细细体悟。这大觉寺的香火愿力庞大而精纯,信徒信念坚定,与飘渺仙宗各分宗弟子提供的愿力各有千秋。此地佛力对淬炼神魂、镇压心魔确有奇效。
穿过数重殿宇广场,沿途可见不少僧人,或静坐参禅,或演练佛功,修为从筑基到元婴不等,皆气息纯正,纪律严明,显示出大觉寺深厚的底蕴。不少僧人见到林渊这位气息深不可测的外来者,皆投来好奇与审视的目光,但并无敌意,只有佛门弟子的平和与探究。
大雄宝殿高达百丈,通体以某种暗金色佛木建成,雕刻着无数佛陀、菩萨、罗汉讲经说法、降妖除魔的图案,宝相庄严。殿门敞开,内里空间广阔,光线柔和。殿内供奉着三尊巨大的金身佛像,拈花微笑,慧眼如炬,散发着无量光、无量寿、无量智慧的意境,令人心生敬畏。
佛像之下,一名身着朴素灰色僧衣、面容清癯、长眉垂肩的老僧盘坐于蒲团之上,看似寻常,却仿佛与整个大殿、乃至整座山脉的佛力融为一体。他便是大觉寺当代方丈——了尘神僧!其气息如渊似海,赫然达到了合道中期!比迦楼罗尊者更胜一筹!
了尘方丈身后,站着数名气息强大的老僧,皆是化神后期乃至巅峰的修为,应是寺中长老。迦楼罗尊者亦在其中,对林渊微微颔首。
“阿弥陀佛。”了尘方丈睁开双眼,目光温润平和,却仿佛能洞彻人心,他看向林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林宗主远道而来,莅临敝寺,贫僧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了尘方丈客气了。林某冒昧来访,叨扰清修,还请见谅。”林渊心灯平静,不卑不亢。他心灯微动,溯光之力自然流转,映照这位方丈:
了尘方丈之隐秘(心灯映照):
表象: 佛法高深,慈悲为怀,道行高深。
真相: 其心灯(佛心)澄澈如琉璃,修为精深,对林渊并无恶意,但怀有极深的警惕与探究之意。能隐约感知到林渊体内被镇压的古魔印记与苏婉残魂的存在,并对此极为重视。邀请林渊前来,既有借助其力量应对未来可能劫数的考量,亦有监视、试探,乃至在必要时“度化”或“镇压”的深层准备。对“渡厄佛珠”之事讳莫如深。
未言之意: 认为林渊是“变数”,福祸难料,需谨慎引导,若其向善,或成护法金刚;若其入魔,则必是滔天浩劫,需不惜代价铲除。
“宗主请坐。”了尘方丈示意一旁早已备好的蒲团。林渊坦然坐下,阿箬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迦楼罗已向贫僧禀明宗主来意。”了尘方丈缓缓道,“宗主身怀异宝,亦遇魔障,欲寻化解超脱之法,此乃向道之心。我佛门广大,确有降魔神通。然佛法虽慈悲,亦讲缘法。宗主可知,为何我寺佛光,对宗主身上魔气有所感应?”
林渊心灯微动:“愿闻其详。”
“因那魔气本源,与我寺渊源极深。”了尘方丈目光深邃,仿佛穿透时光,“上古时期,有‘噬星古魔’为祸世间,吞噬星辰,寂灭万灵。我佛门一位即将证得菩提果位的大德‘金蝉古佛’,为救苍生,于‘往生路’入口处,以无上佛法与古魔同归于尽,其金身佛骨与古魔残骸共同封印了往生路核心入口,化作‘彼岸金桥’(即残桥)。古佛随身法宝‘渡厄佛珠’亦散落其间。而一缕最为精纯的古魔本源,却遁入轮回,散落诸天。宗主所得印记,怕是与此有关。”
此言一出,林渊心灯剧震!金蝉古佛?彼岸金桥?渡厄佛珠散落其中?这与他之前所见所感完全吻合!大觉寺果然知晓核心秘辛!
“方丈之意,欲化解此印,需从‘渡厄佛珠’或古佛传承入手?”林渊心灯急转。
“机缘如此。”了尘方丈颔首,“‘渡厄佛珠’乃古佛心血所化,有净化魔气、稳固轮回之能。然其下落成谜,强求不得。我寺‘镇魔塔’下,倒有古佛留下的金刚伏魔咒石刻,蕴含无上伏魔真意,或可助宗主暂时压制魔性,明心见性。宗主可愿一试?”
心灯深处,苏婉魂念尖叫:“秃驴没安好心!那金刚伏魔咒霸道无比,是针对魔魂的!你想害死我吗林渊!”
林渊心灯冰冷,不为所动。了尘方丈此言,半是诚意,半是试探。金刚伏魔咒确可能进一步压制印记与苏婉,但也可能触动印记反扑,或暴露苏婉魂种的存在。风险与机遇并存。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林渊心灯平静应下,“只是林某这位同伴,修为尚浅,恐难承受伏魔咒威压,还请方丈安排妥当之处休息。”
“宗主考虑周详。”了尘方丈对慧明示意,“带这位女施主去‘静心苑’歇息,好生招待。”
“是。”慧明引着有些不放心的阿箬离去。
“林宗主,请随贫僧来。”了尘方丈起身,与众长老引着林渊,朝寺院后方一座巍峨的黑色石塔走去。那石塔高耸入云,通体漆黑,散发着沉重无比的镇压之力,塔身刻满密密麻麻的佛经符文,正是镇魔塔!
越靠近石塔,佛力越是浩瀚磅礴,镇压之力也越强。林渊魂核深处的古魔印记剧烈震颤,苏婉魂种更是发出恐惧的哀嚎。林渊心灯运转星锁与心灯愿力,牢牢护住元神,面色如常。
踏入塔内,并非想象中的阴暗囚牢,而是一片广阔的金色空间。空间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暗金色石壁,壁上刻满了无数繁复玄奥的佛门符文,散发出煌煌正气,正是金刚伏魔咒石刻!只是看上一眼,便觉神魂如被洗涤,魔念顿消!
“宗主可在此静心参悟。能得几分真意,全凭缘法。贫僧等在外护法。”了尘方丈合十一礼,与诸位长老退出塔外,关上塔门。
塔内只剩下林渊一人,面对浩瀚伏魔真意。他心灯沉静,盘膝坐下,溯光之眼全力运转,开始参悟这佛门至高伏魔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