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太郎心满意足地拿起精美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吃寿司果然还是用手更有感觉。
尤其是这种顶级寿司。
他又仔细擦了擦嘴角，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带着一种与其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符的从容。
仿佛不是身处神奈川警察本部权力的核心，而是在自家餐厅享用完一顿便饭。
擦完嘴，他旁若无人地从皱巴巴的校服口袋里摸出那包办事烟。
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啪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他像是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似的。
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手腕一抖，那根香烟精准地滑过光滑的桌面，停在长门野治的面前。
“来一根？虽然比不上您平时抽的，但味道还成。”
山本太郎的声音带着一丝饱餐后的慵懒。
长门野治的目光低垂，扫过桌上那根香烟，没有拿起来。
山本太郎无所谓地耸耸肩，自己又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青色烟雾。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舒适的真皮椅背上，目光直直地迎上长门野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账本在我这里。”
他顿了顿，观察着长门野治的反应。
对方依旧如同泥塑木雕，只有放在桌面上的右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你放心，账本很安全。除了我没人知道它在哪儿，也没人能动它。”
长门野治终于有了反应，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哼。这么说你是在拿我开涮？浪费我的时间？”
他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不，你误会了。”
山本太郎摇了摇头，表情严肃起来，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痞气收敛了许多。
“恰恰相反，我是带着最大的诚意在跟你谈。”
“我知道你想要账本，但我不能给你。”
“理由？”
长门野治言简意赅，目光锁定山本太郎。
“两个理由。”
山本太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给你我不放心。”
“我今天交出去，你怎么保证明天不会有一队特种警察冲进我家，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把我扔进监狱？”
“长门本部长，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基础，把保命的护身符交到可能要我命的人手上，你觉得我傻吗？”
长门野治眼皮微垂，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淡淡地道：“继续说。”
“第二...”
山本太郎又伸出一根手指，“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你要这个账本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我把原件完好无损地交到你手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备份？”
“复印个几十份，藏在几十个不同的地方？”
“或者已经设置好了定时发送的邮件，一旦我出事，第二天全日本的媒体主编邮箱里，都会收到一份惊喜大礼包？”
“长门本部长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在这种事情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永远无法根除。”
“你拿回账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不，你只会更担心那些可能存在的副本。”
“所以你要它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
“对你而言，拿不拿到账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安全就可以，不是吗？”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长门野治的目光依旧平静，但山本太郎能感觉到。
那平静之下有着暗流在涌动。
他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对方最深的顾虑。
长门野治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意思是，就这么僵持下去？用这个谁也无法验证的账本，作为悬在我头顶的利刃，让我投鼠忌器？这就是你的诚意？”
“不，这恰恰是打破僵局的方法。”
山本太郎断然否定，他掐灭了只抽了半截的烟，目光灼灼的说道：“一直互相提防，互相猜忌，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
“你要安全感，我要发展空间。”
“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合作。”
“合作？”
长门野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词语，“我和你？警察本部长和极道嫌疑人？”
“为什么不能？”
山本太郎反问，语气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和野心。
“这里是日本。”
“极道从江户时代兴起，与二战前后成型，从那一刻起，警察和极道就像是白天和黑夜，看似对立，却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缺了哪一个都会失衡。”
“黑龙会倒下了，神奈川的黑夜出现了权力真空，混乱只会滋生更多的犯罪。”
“你无法不让新的势力滋生，别说你一个神奈川警察本部的本部长，就是日本内阁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你需要得是一个守规矩的、懂事的黑夜管理者。”
他指向自己，语气斩钉截铁：“而我山本太郎和我的山本组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呵，”
长门野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嘲讽，“口气不小。一个高中生带着一群不良少年，就妄想掌控一县的极道？”
“我现在是高中生不假，山本组也刚刚起步。”
山本太郎毫不退缩，目光坚定，“所以我才需要你的支持。”
“不需要你明目张胆地做什么，只需要在我扫平平冢市其他杂鱼的时候，你和你手下的警察，在某些恰当的时候，闭上眼睛，或者……转向别处。”
“三个月，我只要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会拿下整个平冢市，整合那里所有的极道势力，建立新的秩序。”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蛊惑力：“我可以向你保证，新的秩序下，平冢市的街头暴力事件会减少，毒品交易会被严格限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生意会被清理。你会得到一个比黑龙会时期更干净，也更高效的平冢。”
“而我能给你的将远远超过黑龙会！”
“更多的政治献金，更听话的白手套，更锋利的尖刀。”
“荒谬！”
长门野治猛地一拍桌子，虽然力度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
“我和黑龙会没有任何关系！”
“账本牵扯到的也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堂堂神奈川警察本部的本部长，维护法律和正义是我的天职。岂会与你们这些社会的渣滓、极道分子同流合污？你这是在侮辱我这身制服！”
面对长门野治的勃然作色，山本太郎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怜悯。
“长门本部长。”
他轻轻摇头。
“这里没有录音，没有监控。有些话我们可以说得直接一点。你是谁，你代表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个位置，需要秩序，需要稳定，需要业绩。至于这秩序和稳定是由阳光还是阴影来维持，业绩是靠铁腕打击还是暗中掌控，真的有区别吗？”
他站起身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横滨港璀璨的夜景。
灯火如星河般铺陈开来。
他背对着长门野治，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不需要你承认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违背你天职的事情。你只需要像过去一样，做你神奈川最耀眼、最正义的太阳，照亮所有能照到的地方。而神奈川的黑夜……”
山本太郎缓缓转过身，逆着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和决心：
“从今天起，归我山本太郎了。”
“我们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账本会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一个保证我们之间默契的压舱石。”
“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