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初冬总裹着一层清透的凉,银杏小院的银杏叶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薄雪,风里带着秦淮河的水汽,落在恋棠摊开的插画本上。她正用群青色勾勒雪的纹路——笔尖下的雪花细碎轻盈,落在沙枣枝桠间,旁边留白处注着“东乡冬雪:软雪覆枝,枣木藏温”,是前几日看沈亦舟拍的东乡雪景视频时记的细节。
“在给‘冬雪沙枣林’补雪花?”沈亦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提着刚买的糖炒山楂,相机包上的沙枣核挂坠沾着点雪粒,“刚跟城南文创园的张经理通了电话,‘非遗跨年展’要加设‘沙枣林四季’主题区,让我们赶制一批冬季限定手作,下周三就要送展,还邀请了苏晓棠阿姨来做嘉宾。”
恋棠立刻抬眼,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落下一片小雪花,倒像真的飘落在沙枣枝上:“冬季限定做什么好?上次的冬至挂件是‘平安’款,这次可以加雪纹,再做个沙枣木暖手宝,天冷了游客肯定喜欢。”她起身时带倒了桌边的墨水瓶,浅灰色的墨溅到插画本边缘,刚好落在“冬雪图”的地面处,倒像是积雪下的冻土。
沈亦舟走过来帮她擦墨渍,指尖蹭到画里的沙枣枝,忽然笑了:“我跟马大爷通了电话,他说村里存了不少干透的沙枣木,够做暖手宝的坯子,小木还说要设计‘雪枣’图案,就是在枣形木坯上刻雪花。”他把糖炒山楂倒进白瓷盘,酸甜的香气散开,“苏晓棠阿姨也说,要带她收藏的老茶染布过来,给暖手宝做套子,说老布的纹理配沙枣木更有韵味。”
恋棠捏起一颗山楂,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翻到插画本新页,快速勾了暖手宝的样子——椭圆形的沙枣木坯,一面刻着缠绕的雪纹,一面刻着小小的“暖”字,外面套着深褐色老茶染布套,布套边缘缝着枣核形状的布扣:“布套上可以让苏阿姨绣几朵干沙枣花,去年夏天晒的花还在,压平了缝上去正好,又香又好看。”
正说着,恋棠的手机响了,是苏晓棠阿姨打来的。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混着翻找布料的窸窣声:“恋棠啊,我找到三块民国老茶染布,都是淡褐色的,布面上还有暗纹,做暖手宝套子正好,我明天就把布和干花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苏阿姨!”恋棠对着手机笑,“我们下周一就去东乡,跟马大爷他们一起赶工,您要是有空,开展那天跟我们一起去文创园吧,还能给游客讲讲老茶染布的故事。”
挂了电话,恋棠立刻去收拾行李,把画好的暖手宝、雪纹挂件图样放进防水文件夹,还特意带了几卷绣线——是苏阿姨上次送的桑蚕丝线,颜色跟老茶染布特别搭。沈亦舟则在一旁整理相机,把秋天拍的“秋枣满枝”照片导进电脑,又装了新的广角镜头:“这次要多拍点冬雪沙枣林的全景,展会上做背景板,让游客一眼就能看到东乡的冬天。”
周日上午,苏晓棠阿姨如约来到银杏小院。她提着一个老旧的木匣子,里面装着三块叠得整齐的老茶染布,还有一信封压平的干沙枣花:“这布是我外婆传下来的,当年她在东乡插队时染的,现在摸着手感还软乎乎的。”她展开一块布,布面上隐约能看到细密的茶籽纹,“你们看,这布的颜色比新染的深一点,是因为放了几十年,颜色沉下来了,更有味道。”
恋棠凑过去摸布面,粗糙中带着柔软,像触摸着旧时光。她拿起一片干沙枣花,花瓣虽然干了,却还保留着淡淡的黄,凑近闻还有隐约的香气:“缝在布套角落正好,像藏了朵冬天的花。”
沈亦舟举着相机,拍下老茶染布和干花,镜头里的布料、花朵和三人的手叠在一起,像幅温柔的“非遗传承图”:“这些细节都要拍下来,展会上做图文展板,让游客知道每件手作背后的故事。”
周一清晨,三人坐高铁去东乡。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的灰白变成乡村的银白,远处的沙枣林像一片覆雪的褐云,风里隐约飘着柴火气。恋棠靠在沈亦舟肩头,手里拿着速写本,勾着暖手宝的制作步骤图——第一步裁木坯(画了个木锯图标),第二步打磨(画了砂纸符号),第三步雕刻(分了雪纹和“暖”字两个小图),第四步缝布套(画了针线和干花),每一步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你看这个。”沈亦舟把平板递给恋棠,上面是他做的“赶工计划表”,列着每天的任务:周一裁木坯,周二雕刻,周三缝布套,周四组装包装,周五送展,“我还加了‘质量检查’环节,每天晚上大家一起检查当天做的手作,确保没有瑕疵。”
恋棠凑过去看,计划表旁还标着红色的批注——“木坯要磨圆边角,防止硌手”“干花缝之前要喷点水,防止脆裂”,心里暖得发慌。她想起去年冬至第一次来东乡,沈亦舟还只是个专注拍风景的记者,如今却会为了赶工计划考虑这么多细节,这份细心,比车窗外的暖阳还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