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雪总来得静悄悄的,像是怕扰了小院里那棵老银杏的清梦。凌晨五点,苏晓棠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寒气冻醒,睁眼就看见玻璃上凝着的冰花——像极了去年在西安皮影戏班看到的窗花皮影,纹路里还映着院外路灯的暖光。她刚想裹紧被子,就听到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脚步轻得像雪落,不用想也知道是江亦辰。
穿好厚棉袄,苏晓棠踩着软底拖鞋往厨房走。推开门时,一股暖融融的甜香扑面而来——砂锅里的沙枣汤正咕嘟着,浅棕色的汤面上浮着几颗饱满的沙枣,旁边的小碟里摆着切好的银杏糕,是昨天念念从报社带回来的,还留着糕点房的油纸香。江亦辰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木勺轻轻搅拌汤,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旧木珠——是他们结婚十周年时,苏晓棠用敦煌沙枣木刻的,上面还刻着极小的“辰”“棠”二字,这么多年一直戴着,木珠被磨得发亮。
“怎么不多睡会儿?”江亦辰回头,眼里带着刚醒的柔和,伸手把苏晓棠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砂锅的温度,“我想着把沙枣汤熬好,等你醒了就能喝热的,昨天你说夜里总觉得冷,喝碗热汤能舒服点。”
苏晓棠靠在门框上笑,看着他熟练地往汤里加了勺冰糖——是她的习惯,沙枣汤要加两颗冰糖才够甜,多一颗会腻,少一颗又淡,这么多年,江亦辰从来没记错。“你不是今天要去实验室赶数据报告吗?怎么不多睡会儿,非要早起熬汤。”
“报告不急,你的身子重要。”江亦辰把木勺放在灶台上,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个青花碗,盛了半碗沙枣汤,又放了颗沙枣在上面,“先喝半碗暖暖身子,小心烫。”
接过碗,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苏晓棠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沙枣熬得软烂,一抿就化在嘴里,甜意里带着淡淡的驼奶香,是江亦辰上周特意从科研队带回来的敦煌驼奶,说加在沙枣汤里更养人。“你也喝,别总想着我。”她把碗递到江亦辰嘴边,看着他喝了一口,才又收回自己手里。
正喝着汤,江亦辰的手机响了,是科研队的小吴打来的,语气带着急:“江队,昨天测的银杏木纤维样本数据有点问题,湿度参数总是不稳定,我们调了半天也没弄好,您看……”
江亦辰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苏晓棠拉了拉他的袖子:“是不是上次你们说的那个温湿度传感器?我记得你说过,那个传感器怕潮,冬天实验室温度低,容易结露影响数据。”
江亦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上次你提醒过我,我还在笔记本上记了。小吴,你们先把传感器用干燥的银杏叶包起来,放在恒温箱里烘十分钟,再重新校准参数,我一会儿就到实验室。”
挂了电话,江亦辰看着苏晓棠,眼里满是笑意:“还是你细心,我昨天忙得都忘了这个细节。你说我这脑子,要是没有你在旁边提醒,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弯路。”
“谁让你总把心思都放在科研上,家里的事、自己的事都不上心。”苏晓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伸手帮他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口,“路上开车慢点,雪天路滑,别着急,实验室的事再急也比不上安全重要。”
江亦辰点头,俯身在她额头印了个轻吻,带着沙枣汤的甜香:“知道了,等我中午回来,我们一起给老银杏挂彩灯,昨天念念说,要把院子打扮得像手作节的展厅一样好看。”
看着江亦辰出门的背影,苏晓棠低头看着手里的青花碗,碗底还留着他刚才喝汤的痕迹,心里满是柔软。她走到客厅,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个旧牛皮本——是江亦辰年轻时的科研笔记,封面已经磨得发毛,里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还夹着几张泛黄的纸条,都是她当年写给她的小纸条,有的写着“记得吃午饭”,有的画着小小的沙枣木牌,旁边写着“刻木牌时别扎到手”。
翻到中间一页,里面夹着一张老照片——是他们刚结婚那年,在秦淮河畔的银杏树下拍的,江亦辰穿着蓝色的衬衫,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块刚刻好的“同心”木牌,笑得眉眼弯弯。照片旁边,江亦辰用钢笔写着:“晓棠说,手作的木牌会记得时光的温度,就像我们的感情,会在岁月里慢慢变甜。”
苏晓棠摸着照片上的纹路,眼眶微微发热。这么多年,从南京的小院到敦煌的沙枣林,从苏州的苏绣坊到西安的皮影戏班,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有科研遇到瓶颈时的焦虑,有手作展会成功时的喜悦,有孩子长大离开家的不舍,也有彼此扶持走过难关的温暖。而这些时光,都像这碗沙枣汤一样,带着淡淡的甜,藏在岁月的褶皱里,等着被一一想起。
中午,江亦辰准时回来,手里还提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糖炒栗子,是苏晓棠爱吃的。“实验室的问题解决了,多亏了你早上的提醒,传感器烘过之后,数据一下子就稳定了。”他换了鞋,把栗子放在桌上,伸手揉了揉苏晓棠的头发,“小吴还说,下次要请你去实验室给他们做‘生活小课堂’,教他们怎么解决这些‘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