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六月总把暑气裹着绿意,老院子的胡杨早已枝繁叶茂,浓密的树冠像撑开的绿伞,把青石板路遮得满是阴凉。苏晓棠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绣绷,正绣一片新叶——丝线选了浅绿和深绿渐变,是照着眼前胡杨的真实叶片调的色,针脚顺着叶脉走,偶尔抬头比对,生怕绣错了纹路。
“妈妈,阿敦哥哥说要带我们去捞小鱼!”棠棠举着个小小的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还放着两个玻璃罐,是去年装敦煌沙粒的那两个,“他说河边的芦苇丛里有小鱼,还能摘芦苇叶编小篮子!”
苏晓棠放下绣绷,帮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记得戴草帽,别晒黑了。”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错题本,快速写下:“六月十日午,胡杨树下绣新叶。棠棠要去捞小鱼,竹篮是去年装敦煌沙粒的旧物。原来时光会循环,旧物会再用,就像传承一样,老的故事里藏着新的日常。”她在旁边贴了张刚绣到一半的叶片特写,丝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江亦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两把修好的小木勺——是用胡杨的边角料做的,勺柄上刻着小小的胡杨叶图案。“给你们捞鱼用,小心别摔了。”他把木勺递给棠棠,又弯腰摸了摸蹲在旁边整理渔具的阿敦的头,“河边的石头滑,牵着棠棠的手,别跑太快。”
阿敦用力点头,手里还攥着一张画纸,上面画着他想象中的“胡杨小鱼”——鱼身上有胡杨叶的纹路,尾巴像木刻的线条。“江叔叔,我要把捞到的小鱼画下来,贴在错题本里,等月牙姐姐明年来看。”
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离开,江亦辰坐在苏晓棠身边,拿起她的绣绷:“进度挺快,再绣几片就能凑成一幅小画了。”他指尖拂过绣布上的叶脉,忽然想起爷爷手札里写的“绣物如记事,每一针都藏着当时的心情”,“我们把这幅绣品挂在书房,和那幅‘胡杨合璧图’做个伴。”
苏晓棠点头,从包里拿出爷爷的旧手札,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片简单的胡杨叶绣样,旁边写着“阿棠初学绣,针脚歪,却可爱”。“奶奶当年肯定也像我这样,对着叶子慢慢绣。”她笑着说,“现在我绣,棠棠看,以后棠棠再教她的孩子,这就是最普通的传承,也是最踏实的。”
江亦辰接过手札,指尖轻轻划过爷爷的字迹,忽然说:“下周社区有‘老物件展’,我们把爷爷的手札、奶奶的搪瓷锅,还有那把修过的绣架都带去,让大家看看这些老物件背后的故事。”
“好啊。”苏晓棠立刻应下,“还要带阿木爷爷的刻刀照片,带月牙的刺绣小样,让大家知道,这些老物件不是孤零零的,它们都连着一段缘分,一段因果。”她在错题本上补充道:“六月十日下午,和亦辰说社区老物件展的事。爷爷的手札,奶奶的锅,都是会说话的‘老朋友’,它们能把过去的故事,讲给现在的人听——这就是老物件的意义,也是传承的另一种样子。”
傍晚,棠棠和阿敦提着半桶小鱼回来,玻璃罐里装着两条透明的小虾米,还有几片圆圆的浮萍。“妈妈你看!阿敦哥哥捞到了小虾米!”棠棠举着罐子,兴奋地凑到苏晓棠面前,“我们还编了芦苇篮,给小鱼当新家!”
阿敦则拿出画纸,上面已经画好了捞鱼的场景——胡杨的影子落在河边,两个小人举着竹篮,罐子里的小鱼吐着泡泡,旁边还写着“六月十日,和棠棠捞鱼”。“江叔叔,你能帮我把这幅画刻在木坯上吗?我想放在传承墙的‘小传人作品’里。”
江亦辰接过画纸,笑着点头:“明天我们一起刻,教你用‘顺木纹’的刻法,让木坯上的小鱼看起来更活。”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小胡杨木坯,放在石桌上,“先把画纸拓在木坯上,再慢慢刻,别急。”
苏晓棠看着他们围在石桌旁讨论刻法,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用奶奶的搪瓷锅煮了绿豆汤,还蒸了玉米,都是孩子们爱吃的。暮色渐浓,胡杨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石桌上,把木坯、画纸和孩子们的笑脸都裹在里面,像一幅温暖的画。
她拿起错题本,在暮色里写下:“六月十日晚,棠棠和阿敦带小鱼回家。阿敦的画里有胡杨和笑脸,亦辰要教他刻木坯。搪瓷锅的绿豆汤冒着热气,胡杨的影子裹着我们——这就是最普通的夏夜,也是最珍贵的日常。原来传承不只是大的故事,还是这些小的瞬间:一起捞鱼,一起画画,一起刻木坯,一起喝绿豆汤。”她贴了张孩子们围在石桌旁的照片,暮色里的身影格外温馨。
第二天一早,江亦辰和阿敦开始刻木坯。阿敦握着刻刀,按照江亦辰教的方法,顺着木纹慢慢刻,虽然偶尔会刻歪,但眼神格外认真。“江叔叔,这样刻对吗?”他停下刀,指着木坯上小鱼的尾巴,“我觉得尾巴有点歪,像被风吹的。”
“这样才好看。”江亦辰蹲在他身边,轻轻调整他的手腕,“小鱼在水里游,尾巴本来就是歪的,这样刻反而更真实。刻木刻不用追求完美,要刻出它的‘活气’,就像胡杨,虽然树干有疤,但那是它的故事,反而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