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辰把刚写好的“家和万事兴”书法作品挂在客厅正中时,窗外的江南正飘着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红宣纸衬着烫金墨字,与墙侧那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呼应,像把三十年的相守与温情都凝在了这方屋檐下。苏晓棠端着刚煮好的红枣桂圆茶走进来,紫砂杯搁在八仙桌上,暖香混着墨味漫开,竟和二十年前恋棠小时候围着炉火写作业时的气息一模一样。
“恋棠刚才打电话说,下周带陈阳回来过年,还说要把南京的胡杨苗也运回来——她说老宅的院子大,适合小苗扎根。”苏晓棠用茶夹给江亦辰递过茶杯,指尖扫过书法作品上的“和”字,眼底漾着笑意,“还特意叮嘱我,要做她爱吃的糖炒栗子和酱鸭,说陈阳早就想尝尝‘妈妈牌’的手艺了。”
江亦辰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喉咙滑进心口。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十年前冬天带恋棠去新疆看胡杨林的场景——那时女儿裹着苏晓棠织的驼色毛衣,在雪地里蹦跳着说“以后要把胡杨种满有家人的地方”。他伸手拂过窗棂上的雪粒,轻声道:“那我们明天去趟老街的杂货店,买个大些的陶盆,再备些松针和泥炭土——胡杨喜干,松针能防潮,正好给小苗做新盆土。顺便去菜场订只活鸭,让师傅帮忙处理好,回来你好腌酱鸭。”
第二天一早,雪还没停,青石板路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江亦辰撑着伞,苏晓棠挽着他的胳膊,两人慢慢往老街走。路过巷口的修车铺时,苏晓棠忽然停下脚步:“你看王师傅的棚子上积了雪,我们去帮他扫扫吧——上次他还帮我们修了庭院的木门,总该谢谢人家。”
江亦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蓝白条纹的帆布棚上盖着雪,王师傅正蹲在门口,费力地想够到棚顶的雪。他笑着点头,从路边抄起一把扫帚:“走,帮他扫完雪,再请他喝杯热茶——你不是说家里还有去年的碧螺春吗,正好送他一些。”
王师傅看到他们来帮忙,连忙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哎呀,这么冷的天,还麻烦你们跑一趟。”他指着棚子里新修的自行车,“这是给社区老人修的代步车,明天要送过去,正愁雪扫不完呢。”
苏晓棠接过江亦辰手里的扫帚,踮脚扫着棚沿的雪:“您客气啥,以前您帮我们修自行车、补木门,我们还没好好谢您呢。等会儿扫完雪,去我们家喝杯热茶,我再给您装些碧螺春,冬天喝着暖身子。”
三人说说笑笑扫完雪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江亦辰帮王师傅把修好的自行车搬进棚子,苏晓棠则回家取了茶叶和刚烤好的桂花糕。王师傅接过茶叶,看着包装上熟悉的字样,笑着说:“还是你们有心,知道我喜欢喝碧螺春。去年你们送的那罐,我都舍不得喝,过节才拿出来泡一杯。”
从修车铺出来,两人往杂货店走。路过文具店时,老板娘正站在门口贴春联,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快进来暖和暖和!知道你们要给恋棠准备年货,我特意留了些新到的红纸和福字,过年贴在门上喜庆。”
苏晓棠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红纸,指尖拂过上面的暗纹:“太谢谢您了,每年都想着我们。恋棠说今年要自己写春联,正好用这红纸,比买现成的有心意。”她转头看向江亦辰,“你回头教恋棠写‘福’字,让她把爷爷教的笔法用上,也算把家训藏在春联里了。”
江亦辰笑着点头,从货架上拿起一个粗陶盆:“这个盆大小正好,透气性也好,适合种胡杨。再给我来些松针和泥炭土,麻烦您帮我装袋——恋棠特意叮嘱,要让小苗在老宅长得壮实些。”
回到家时,雪已经停了。江亦辰把陶盆和盆土放在庭院的角落,苏晓棠则去厨房处理订好的活鸭。她把鸭洗净沥干,抹上盐、糖、八角和桂皮,仔细按摩着鸭皮,动作比年轻时熟练了许多——当年第一次给江亦辰做酱鸭时,盐放多了,鸭皮也烤焦了,江亦辰却吃得津津有味,说“这是我吃过最香的酱鸭”。
“你过来帮我把鸭挂起来通风,”苏晓棠从厨房探出头,对着庭院里的江亦辰喊道,“要挂在通风的地方,腌上七天才能烤,正好赶在恋棠回来前做好。”
江亦辰放下手里的扫帚,走进厨房帮她把鸭挂在屋檐下的钩子上。看着油光锃亮的鸭身,他忽然想起大学时的冬天,苏晓棠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用小炉子给他烤红薯的场景——那时条件艰苦,却总能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甜。“等会儿我们去买些栗子,”他轻声说,“你不是说要做糖炒栗子吗,恋棠小时候总蹲在炉子旁等,说‘妈妈炒的栗子比外面买的甜’。”
苏晓棠笑着点头,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搪瓷盆:“正好家里还有去年的粗砂,用粗砂炒出来的栗子不糊壳,还能把糖分锁在里面。我们买些迁西板栗,个头大,肉也甜,恋棠和陈阳肯定爱吃。”
下午,两人去菜场买了栗子和年货。回到家时,江亦辰把松针和泥炭土混合好,装进粗陶盆里,准备等恋棠把胡杨苗运回来就上盆;苏晓棠则坐在客厅的八仙桌旁,开始剥栗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指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江亦辰坐在旁边研墨,看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忙碌的工作,没有遥远的分别,只有彼此陪伴,只有烟火气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