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将写有坐标的纸条轻轻推到叶灵儿面前,指尖在“北纬:XXX.XXXX,东经:YYY.YYYY”这串数字上点了点。
“查一下这个地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江城郊外,老榕树。要它的历史,周边环境,特别是……十年前左右的状态。越快越好。”
叶灵儿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纸条上的坐标,又落在陆尘紧绷的脸上。她没有多问,只是迅速抓过纸条,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收到。档案库,卫星图,地质变迁记录……交叉比对,马上给你。”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
陆尘没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临时指挥室。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地下车库。引擎低沉的咆哮撕裂寂静,越野车冲破夜色,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开。车窗外,城市的霓虹被迅速拉成模糊的光带,然后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没。郊外的风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凉意,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不散他眉宇间凝重的阴霾。
一个小时后,车灯刺破郊野的浓黑,照亮了前方一棵巨大的、盘根错节的身影。老榕树。它像一位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夜色中,巨大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虬结的树根如巨蟒般深深扎入泥土,在月光下投下狰狞而神秘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腐叶的微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旧时光的陈旧气息。
陆尘熄了火,推开车门。寂静瞬间将他包围,只有风穿过枝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不知名昆虫的断续鸣叫。他关上车门,金属撞击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一把小巧但坚固的工兵铲。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他站在老榕树下,仰头望着那遮天蔽日的树冠。月光艰难地穿过浓密的枝叶缝隙,在地面上洒下破碎的光斑。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童年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清脆的笑声,追逐打闹的身影,还有那首被遗忘在岁月里的童谣……“老榕树下,七星伴月,三生石上……”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锁定在老榕树东侧不远处。那里,一块形状奇特的、表面光滑的巨石半掩在草丛中。三生石。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走到三生石旁,鞋底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他站定,面向东方——此刻那里只有无边的黑暗,但他仿佛能看到记忆中那轮破晓的红日。
“七步。”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声揉碎。他迈开步子,一步,两步……步幅沉稳而均匀,完全复刻着童年时那个小小的自己。第七步落下,他的脚尖正好点在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包上,周围几根粗壮的树根像天然的栅栏。就是这里。他蹲下身,用手拨开表面的杂草和枯叶,露出湿润的深褐色泥土。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工兵铲的铲刃深深切入泥土。沉闷的挖掘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泥土被翻开,带着草根和细小的碎石。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手臂肌肉在月光下绷紧的线条透着一股力量感。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新翻的泥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铲刃突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陆尘的动作一顿,呼吸也随之一滞。他丢开铲子,改用双手,像考古学家对待珍贵文物般,小心翼翼地拨开四周的泥土。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轮廓渐渐显露出来。铁盒不大,约莫一个鞋盒大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红褐色铁锈,边缘处甚至有些腐蚀穿孔,透着一股沧桑而沉重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将铁盒从泥土中捧了出来。入手冰凉沉重,铁锈的碎屑簌簌落下。他找到盒盖边缘生锈的卡扣,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咔哒”一声,终于将其撬开。
一股混合着泥土、纸张霉味和淡淡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几叠泛黄的、边缘卷曲的旧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照片上,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在巨大的老榕树下,或笑闹,或依偎,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明媚得刺眼。陆尘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照片,指尖拂过那些模糊的笑脸,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照片下面,是一个用透明塑料袋仔细包裹着的、略显厚实的信封。信封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陆尘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赵清菡的。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信封放在一边。他的目光,被信封下压着的另一个物件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个同样用塑料袋密封好的文件袋。袋子很旧,但密封得很好,里面的文件隐约可见。陆尘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撕开塑料袋,取出里面的文件。纸张已经发黄发脆,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脆弱感。文件的第一页,赫然是一张极其复杂、几乎看不懂的基因图谱。无数条扭曲的线条、密密麻麻的标记、以及一些陆尘完全无法辨识的符号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一种冰冷而专业的气息。图谱的右下角,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类似蛇形缠绕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