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带着几分燥热,懒洋洋地拂过陈孝斌家那座略显陈旧的小院。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曳着,浓密的枝叶间漏下柔和的月光,却似乎难以驱散笼罩在这个家庭上空的一丝沉闷。
晚饭后,堂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陈孝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脸。
他的妻子英子,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手里纳着鞋底,针线在她指间穿梭,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英子时不时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儿媳书珍,又看看坐在书珍面前,一脸局促却又带着明显期盼的年轻姑娘 —— 书珍的大侄女,大荣子。
大荣子穿着一件白底的碎花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乡下姑娘特有的淳朴,但那双眼睛里,此刻却写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位小姑的依赖。
她刚又一次把想上卫校,需要三千块学费的事情跟书珍说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小姑…… 我知道三千块不是小数目,家里…… 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来。我爸妈身体不好,弟弟妹妹还小…… 就指望您了。”
“您就行行好,再帮我这一次吧!等我将来卫校毕业了,当上了护士,赚了钱,第一个就孝敬您和叔叔!”
大荣子说着,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声音也带上了点哽咽。
书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搓着手,眉头紧锁。她看向公公陈孝斌,又看向婆婆英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英子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轻轻叹了口气,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荣子啊,不是小姑和叔叔心狠,不帮你。”
“你也知道,陈爷爷年龄大了,一年到头推拿馆也挣不了几个钱。你叔和小姑做点青菜生意,家里开销也大,小文小武都在上学,处处都得花钱。”
上次你买户口和你妹妹燕子上学,你小姑已经帮过一次了。这三千块…… 实在是……”
陈孝斌也停止了抽烟,磕了磕烟灰,沉声道:“是啊,荣子。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帮,是真的力不从心。”
“你还是回去跟你爸妈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先找份活儿干着,攒点钱再说?”
这已经是陈孝斌和英子第二次婉拒了。大荣子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着,显然是非常失望。
书珍看着侄女这副模样,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是大哥的女儿,自小看着长大的,感情总是不一样。
只是,公婆说的也是实情,家里的经济状况确实紧张。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荣子……” 书珍刚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院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了。
晓宏回来了。
晓宏是书珍的丈夫,陈孝斌和英子的儿子。他刚从十几里外的镇上卖完菜回来,肩上还扛着空空的菜筐。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黝黑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堂屋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爸,妈,书珍,这是…… 咋了?” 晓宏放下菜筐,擦了把汗,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低着头的大荣子身上,“荣子也在啊?”
书珍看到丈夫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更加为难了。
她张了张嘴,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跟晓宏说了一遍:“晓宏,荣子想上卫校,还差三千块学费…… 我跟爸、妈都……”
晓宏听完,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桌子旁,从凉茶壶里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
他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大荣子,又看了看书珍那副左右为难、愁眉不展的样子。
书珍的眼神里,有对侄女的怜惜,有对现实的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
晓宏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话不多,但心眼实。他知道妻子的难处,也知道家里的情况。
但他更了解书珍的脾气,她心软,尤其是对娘家那边的人。看着妻子为难的样子,晓宏心里那点对家里经济状况的顾虑,似乎被对妻子的心疼压了下去。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走进了里屋 —— 他和书珍的房间。
堂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陈孝斌和英子,也包括书珍和大荣子。大家都不知道晓宏这是要干什么。
片刻之后,晓宏从里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沓钱。那沓钱用一块手帕包着,鼓鼓囊囊的。
他走到书珍面前,把钱递了过去,声音平静地说:“书珍,给。”
书珍惊讶地看着丈夫递过来的钱,又看了看晓宏的眼睛。晓宏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晓宏,这…… 这钱……” 书珍有些语无伦次,她知道这笔钱可能是家里省吃俭用攒下来,准备干什么急用的。
“拿着吧,给荣子。” 晓宏的声音依旧平静,“孩子上学是大事,不能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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