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缠绵些。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几场,把整个县城都洗刷得一片清新。
城南的老巷子深处,那棵有些年头的老槐树,才刚刚抽出嫩黄的新芽,带着怯生生的春意,在微凉的空气里轻轻摇曳。
巷子口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润得油光锃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两旁斑驳的墙壁。
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被打落的枯叶,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打着旋儿,更添了几分静谧和岁月的沉淀感。
就在这样一个雨后初歇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一个身影蹒跚地走进了这条安静的巷子。
他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微胖,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工装褂子,上面还沾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酒渍 —— 一看便知是城南酒厂的工人。
他的脸色有些潮红,但眼神却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疲惫和痛苦,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即便走得很慢,也显得有些吃力。
他不时地用手揉着后脑勺,眉头紧锁,每走几步,似乎都要缓一缓,腰也微微佝偻着,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停在了巷子西段弄堂里的那扇朴素的木门前,他喘了口气,定了定神,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三声轻响过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 “吱呀” 一声,木门被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正是陈孝斌,他面容清癯,眼神温和而深邃,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对襟褂子,袖口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
“请问,您是陈孝斌陈师傅吗?” 来人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期盼问道,声音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有些沙哑。
陈孝斌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微笑:“我就是陈孝斌。这位大哥看着面生,是哪里不舒服?快请进来说话。”
男子如释重负,连忙道谢,跟着陈孝斌走进了推拿室。推拿室里光线充足,靠墙摆着几个古朴的木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草药。
屋子中央放着一张结实的方桌,几把椅子摆在朝西的窗户下,靠墙的另一边,则是一张铺着干净白布的推拿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一股说不清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大哥请坐。” 陈孝斌示意他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在对面坐定,“先喝口水,缓一缓。” 说着,他提起桌上的陶壶,给男子倒了一杯温热的水。
男子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感受着那份暖意,感激地看了陈孝斌一眼,然后一饮而尽。
他抹了抹嘴,才开口说道:“陈师傅,我姓王,叫王建军,在城南酒厂上班。唉,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大半年来,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放下水杯,开始详细地描述自己的症状:“每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晕乎乎的,像是喝了半斤白酒似的,天旋地转的,站都站不稳。”
“后脑勺呢,时不时地就一阵一阵地痛,像是有根筋被人扯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过一样,有时候痛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疼痛的位置,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还有这腰,更是要命!平时在酒厂搬个酒坛子什么的,稍微用点力,就痛得钻心。”
“现在就连坐着不动,时间长了也不行,酸胀得厉害,有时候疼起来,路都走不了。”
“我去厂里的医务室看过,人家说是劳累过度,开了点止痛片,吃了也不管用。去大医院拍过片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说让多休息。可我这一家子还等着我吃饭呢,哪能歇着啊!”
王建军越说越激动,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前几天听厂里一个老伙计说,陈师傅您医术高明,尤其是推拿和看慢性病有一手,好多大医院都治不好的毛病,到您这儿都能给瞧好。”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特地来找您给看看。” 说完,他充满期待地看着陈孝斌,眼神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孝斌耐心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平静的表情,没有打断他。等王建军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王大哥,你先别急。看病嘛,得一步一步来。你把胳膊伸出来,我先给你号号脉。”
“哎,好,好!” 王建军连忙伸出左手,撸起袖子,将胳膊平放在桌子上。
陈孝斌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搭在王建军的手腕寸关尺处,闭上眼睛,眉头微蹙,神情专注而凝重。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王建军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陈孝斌的手指在他的脉搏上仔细地探查着,时而轻按,时而重取,感受着脉象的浮沉、迟数、虚实、滑涩。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孝斌才缓缓睁开眼睛,松开了手指。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王建军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按了按他的颈椎和后脑勺,又让他转动了一下脖子。随后,他示意王建军趴在旁边的推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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