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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的街市 第304章 红船共渡续前缘

在香江的早上,晨光正漫过维多利亚港的水面时,许峰正坐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机身轻微颠簸着穿过云层,舷窗外的海面泛着碎金般的光,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铜钱。

他的公文包却搁在膝盖头,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自己爷爷早年陈旧的日记——泛黄的纸页边缘卷成波浪,钢笔字迹在岁月里晕开些微墨痕。

这日记里面正记载着1949年那个闷热的夏夜:“司徒班主将进步人士藏在戏箱,红船渡港,许氏货轮护航,此恩不可忘。”

而且,在字迹旁画着艘小小的红船,船帆上用红墨水绣着朵玉兰花,针脚细密得像真的丝线,花瓣边缘还特意点了几点白,和司徒倩别在发间的胸针图案如出一辙。

他指尖划过纸面,能摸到墨迹干后的凸起,仿佛爷爷落笔时的力道还留在纸上,连带着那夜咸湿的海风气息,都从纸缝里漫了出来。前排乘客翻报纸的沙沙声里,混着空姐推着餐车走过的轱辘声,铁皮餐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许峰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香江码头,看红船启航时,船工们用铁桶舀水冲洗甲板的声音,也是这样带着节奏的哗啦声。

而邻座的一位老太太用上海话念叨着“回家”,声音里带着几十年未改的乡音,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戏文里的拖腔。

她膝盖头的竹篮盖着块蓝布,掀开时露出几板大白兔奶糖,玻璃纸在晨光里闪着亮,甜香混着机舱里淡淡的煤油味漫开来。

然而,这老太太颤巍巍剥了块糖递给许峰,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响声:“后生仔,尝尝?阿拉上海的糖,甜到心里头。”

许峰接过来塞进嘴里,奶香味在舌尖漫开时,他摸出传呼机,金属外壳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按键上的数字已经磨得有些模糊。

他低头按了几遍,想发出去一条消息:“上午抵沪,盼见红船。”发送的瞬间,传呼机“嘀”地轻响一声,绿色的指示灯闪了闪,信号已屏蔽了,信号恢复可正常发送。

这时,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佩,那时父亲已经说不出话,指节都陷进玉里,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痕。原来那不是执念,是想把两家人的牵绊续上,像把断了的红线重新接起来,打个结实的结。

上海的苏州河畔,红船被工人擦洗得发亮。几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师傅正用软布蘸着桐油,一下下往船板上擦,油亮的光泽顺着木纹漫开,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清苦的桐油香。

司徒倩穿着外公留下的戏服站在船头,月白色的水袖上绣着金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袖口磨出的毛边藏着岁月的温度,针脚处还沾着点经年累月的舞台脂粉——那是早年在戏班后台蹭到的定妆粉,洗了几十遍都没褪干净。

粤剧老前辈拄着红木拐杖,在船板上敲出笃笃的节奏,指点她摆着《帝女花》里的身段:“你外公当年反串演长平公主,这水袖能甩到船舷外,许家老爷子总在岸边鼓掌,说‘这才是真功夫’,手里还举着刚买的糖炒栗子,烫得直搓手,栗子壳掉了一地,混着河泥踩出咯吱咯吱的响。”

此刻,她的指尖抚过船板上的刻痕,是“司徒远”和“许世昌”的名字并排刻着,笔画里还嵌着几十年的木屑,摸上去糙糙的。旁边还有朵歪歪扭扭的玉兰花,花瓣被无数人的手摸得发亮,边缘都磨圆了。

然而,传呼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揣在戏服内袋里,隔着几层衣料,震得心口发麻。

她慌忙掏出来看,许峰的消息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像演到紧要处的锣鼓点突然停了,连呼吸都顿了顿。身后传来脚步声,帆布鞋踩在刚擦过桐油的船板上有点打滑。

只见林晓曼抱着个木盒站在岸边,白连衣裙洗得发白,领口补着块同色的布,针脚歪歪扭扭的——那是她自己用缝纫机补的,线脚歪得像条小蛇。

“这是我爸藏在香江仓库的东西,”她把木盒递过来,指尖捏着盒盖,指节泛白,“锁在铁柜最底层,我找了三把钥匙才打开,或许……对你有用。”

这木盒是樟木做的,打开时散出股清苦的香气,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本相册。

但这牛皮封面裂了道缝,用细麻绳仔细地捆了几圈,最后一页贴着张老照片:红船的甲板上,年轻的外公穿着武生靠,银冠上的绒球鼓鼓的,许家爷爷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还别着朵白兰花,两人勾肩搭背笑得露出牙,中间站着位穿旗袍的女子,手里攥着块完整的玉佩,玉光在黑白照片里都透着温润。

“我妈说,这是许家奶奶,”林晓曼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着相册边缘泛白,“我爸篡改账本,就是怕人知道他祖上曾是亨利集团的帮凶,当年为了抢红船的地盘,放火烧过司徒家的戏班后台,连你外公最珍爱的那套蟒袍都烧没了,只剩下半只烧焦的水袖,现在还收在樟木箱里。”

司徒倩的目光落在照片女子的旗袍纽扣上,是玉兰花形状的,和许峰送她的胸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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