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青云宗外门的喧嚣早已褪去,唯有最偏僻的那处小院,还浸在一片清冷的月光里。青石板地面被月光镀上一层银霜,院角的杂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细碎的影子,如同跳动的墨点,落在林尘瘦削的身影上。
他已在石板中央站了近一个时辰。
手中的锈剑斜指地面,剑鞘上的斑驳锈迹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却丝毫掩盖不住剑身传来的微弱震颤 —— 那是与周猛生死一战后,剑中残留的战意,也是林尘心中未散的执念。
今天是那场战斗后的第七天。
这七日来,林尘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这个小院里,除了必要的进食与短暂休憩,其余时候都在反复复盘那场生死对决。周猛狰狞的面容、裂金指的暗金色光芒、肩头传来的剧痛,这些画面早已刻进他的脑海,可最让他魂牵梦绕的,始终是最后关头那道超越自我的剑光。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尘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剑身。那一日,面对周猛不顾伤势的疯狂反扑,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肌肉记忆自发运转,剑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以超越平时三成的速度刺出,精准点在周猛喉结前。
这些天,他无数次尝试复刻那一剑,可无论如何加快速度、调整呼吸,都始终差了那关键的 “一丝”—— 没有那种 “剑随心意动,意与剑合一” 的玄奥,没有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剑让路的决绝,更没有那种…… 剑拥有了自我意志的错觉。
“快,还不够。” 林尘缓缓抬起剑,剑尖指向院外的老槐树,月光顺着剑刃流淌,在剑尖凝聚成一点寒光,“单纯的快,单纯的肌肉记忆,都不是根本。必须找到掌控那种感觉的方法。”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晚风吹过,带来草木的清香,也吹散了些许心头的焦躁。他尝试着放空思绪,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脑海中 —— 不是回忆战斗的画面,而是追溯当时的心境。
生死关头,万物俱寂。
耳边没有观众的惊呼,没有周猛的怒吼,甚至没有自己的呼吸声,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对手,只剩下对手喉间那一处致命的破绽。心中没有犹豫,没有恐惧,没有丝毫杂念,唯有一个念头:出剑,刺穿那处破绽。
仿佛灵魂被剥离出躯体,一半融入剑中,一半锁定对手,两者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线,剑沿着线的轨迹,自然而然地刺出,快得超越了意识的反应。
“死了……” 林尘的睫毛轻轻颤动,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当时的我,不是‘在使用剑’,而是‘成为了剑’。我的意念,我的精神,我的决绝,都熔铸进了这柄铁剑里。”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如同乌云散去,月光刺破黑暗:“是‘神’!必须给剑注入‘神’!”
这个 “神”,不是指神仙佛陀的神力,而是他自己的精神、意志与执念 —— 是面对生死时的决绝,是锁定破绽时的专注,是一往无前的信念。之前的练剑,无论多努力打磨速度与精准,都只是在 “打磨剑的外壳”,而唯有注入这股 “神”,才能让剑拥有 “灵魂”,才能真正复刻那道超越自我的剑光。
林尘深吸一口气,调整站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右手紧握剑柄,左手轻轻搭在剑鞘上,摆出了最基础的拔剑术起手式。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拔剑,而是先将精神缓缓集中,试图分出三成意念,如同细线般缠绕在剑鞘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凉与剑刃的轮廓。
“锃!”
剑缓缓出鞘,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脆流畅,反而带着一丝刻意的滞涩。林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当意念介入时,原本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的拔剑动作,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 手腕的转动角度多了半分,手指的发力时机慢了一瞬,剑刃划过剑鞘的轨迹也微微偏移,原本能轻松避开的空气阻力,此刻却如同粘稠的泥水,阻碍着剑的前行。
“果然没那么容易。” 林尘皱了皱眉,没有气馁。他知道,这是肌肉本能与主动意念之间的冲突 —— 前者是无数次重复形成的 “自然”,后者是强行介入的 “刻意”,两者如同两股方向不同的力,相互拉扯,才导致了动作的滞涩。
他收剑归鞘,重新调整呼吸。这一次,他尝试将意念放得更轻,不再像之前那样 “缠绕” 剑鞘,而是如同薄雾般 “笼罩” 在剑的周围,试图以更柔和的方式融入拔剑动作。
“锃!”
拔剑声再次响起,滞涩感少了些许,却依旧不够流畅。剑刃出鞘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近两成,剑尖划过空气时,原本能精准避开的气流,此刻却因意念的轻微偏移,带动剑身在半空中微微颤动。
“再来!”
林尘的声音在夜院中响起,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收剑,拔剑,再收剑,再拔剑…… 月光下,他的身影不断重复着这个简单却艰难的动作,拔剑声从最初的滞涩,到后来的断断续续,再到偶尔能有半息的流畅,每一次进步都微小得几乎看不见,却都凝聚着他全部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