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将那张传讯符交给哑奴时,天色已近黄昏。他没有再看符上的字迹,转身便走,径直朝议事厅而去。
风掠过长廊,吹动屋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云逸一路未停,直接踏入大厅。
厅内灯火已亮,灵悦与墨玄早已等候多时。桌上铺着一幅地图,上面标着几处红点。云逸站定后开口:“即刻起,进入三级戒备,全员转入战时状态。”
命令迅速传下。影枢司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巡逻人数翻倍,东岭、南境、北谷的哨岗重新布防。弟子们忙着加固阵法、搬运物资,演武场上灵纹逐一亮起。
然而到了夜里,问题开始浮现。
第二天一早,云逸前往训练场查看。一群新弟子正在练习三段推进阵。本该前军先行、中军跟进、后军压阵,结果前排刚起步,后排就急冲上前,木桩尚未倾倒,人已撞作一团。
“停。”云逸走上前。
带队的执事擦了擦汗,低声说道:“他们练了一夜,还是对不上口令。”
云逸没说话,俯身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划出三条线。“前军走三步,等铃响;中军走两步,听鼓声;后军不动,必须等两个信号都到。”说完,他亲自做了一遍示范。
此时灵悦立于场边,轻挥手中剑,空中响起一声清越的铃音。
“就按这个声音来。”云逸点头,“你们听见铃声,便是第一道指令。”
新弟子重新列队,这一次整齐了许多。云逸让灵悦留下继续指导,自己则动身前往南境补给区。
那里的情形更为混乱。
药材库门口挤满了人。有人举着纸条高喊:“我们这队昨天就报了,急需凝心丹!”另一人推搡上前:“前线消耗大,必须优先发放!”登记台的小吏手忙脚乱,笔尖几乎折断。
云逸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找墨玄。
“今后统一使用蓝底黄字的新单据,旧单作废。”他说,“你负责丹药调配,设立调度台,领药需两人签字确认。”
墨玄正往酒葫芦里倒药粉,闻言抬头:“你还信这些人?”
“我不信他们会不会守规矩,但我信流程能堵住漏洞。”云逸望着堆积如山的灵石箱说道,“若连这点秩序都维持不了,敌人还没打进来,我们自己先乱了。”
墨玄冷哼一声,放下葫芦:“行,我亲自盯第一班。”
下午,北谷又出了状况。
冰层旁的阵眼需嵌入七根寒铁钉,施工队却拿错了尺寸,钉子无法嵌入槽位。监工焦急万分,连忙求援。
云逸正在调度台核对名单,接到消息后立即调阅图纸。一看才发现,问题不止这一处——西岭烽火台的灵力线路接反,一旦启动,整座塔都将炸毁。
他带人赶去现场,重新布线,调整三处阵眼位置。返回指挥区时,天已全黑。
夜里,他又来到训练场。
这次并非巡查,而是想看看众人的状态。
仍有人在练习。火光映照地面,汗水滴落,有人坐在台阶上喘息,却无人离开。云逸站在暗处,听见两名年轻弟子低声交谈。
“你说……我们真能守住吗?”
“不知道。听说敌人快到山门了。”
云逸走出阴影,站在演武台边缘。
两人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害怕是正常的。”他说,“我十五岁那年被魔宗追杀,逃回来只剩一口气。那时我也觉得自己撑不下去。”
两人静静听着。
“但我挺过来了。不是因为我有多强,而是我知道,只要我还站着,就有人能靠着我喘口气。”他顿了顿,“现在,你们也是别人的依靠。”
一名弟子忽然问道:“盟主,您……真的相信我们能赢?”
云逸没有回答。他转头望去。
灵悦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塞进云逸手中。
周围响起一阵轻笑。
“这玩意儿比毒药还甜。”墨玄从后方走来,拎着酒葫芦,一屁股坐下,“明天早训归我,谁敢偷懒,就喝三天苦苓汁。”
众人哄笑,气氛轻松了几分。
云逸咬了一口糖葫芦。很甜,有点粘牙。
他把剩下的递给那个提问的弟子:“吃点甜的,脑子才清楚。”
弟子怔住,接过糖葫芦,眼眶微红。
深夜,调度台的灯依旧亮着。
云逸坐在案前,面前堆着十几份报告。墨玄在隔壁清点丹药,时不时嘀咕一句。灵悦刚从东岭归来,带回最新的哨探记录。哑奴蹲在角落,用竹简默默记下今日的物资进出。
云逸看完最后一份文书,抬眼望向沙盘。
三道防线已然布妥,补给路线完成调整,训练表也已重排。明日清晨,新流程将正式施行。
他起身走到门口。
风已转凉,远处演武场的火把仍未熄灭。有人仍在练剑,剑光一闪一灭。
“你不休息?”灵悦走来。
“还不急。”他说。
她点点头,站到他身旁。
两人并肩而立,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调度台上的传讯符忽地闪了一下。
云逸走回去查看。是南境补给站的消息: “有弟子持旧单欲领静神散,已被拦下。”
他凝视两秒,取下腰间令符。
“把此人带到审讯房。”他对门外守卫道,“不要惊动他人。”
守卫领命离去。
云逸坐回案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门外,灵悦仍伫立原地,手搭在剑柄上,目光投向山门方向。
云逸翻开新的记录册,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笔尖落下时,墨迹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