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那场疯狂的“对局”回来,虽然赢了不少钱,但心里空荡荡的,只有琳琳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水味还缠绕在指尖,让我觉得有些烦躁。
我站在镜子前,用冷水狠狠拍了拍脸。抬起头时,镜子里映出了她。
琳琳。
她靠在门框上,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不再是当年那个穿着碎花裙子傻笑的小姑娘。她的妆很精致,红唇像是一抹凝固的血,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潭。
“三年了,”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颗石子砸在我心上,“小七,你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一回来就去玩命。”
我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镜子里的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命?在澳门这种地方,命是最不值钱的。怎么,苏大小姐现在是来巡视领地的?听说你现在是这家赌场的VIp客户经理,今非昔比啊。”
我故意把话说得很酸,很刺耳。
因为我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那时候我以为她是骗了我的人。
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一下下踩在我的神经上。她站在我身后,没有看我,而是也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我们四目相对。
“是啊,”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凉,我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皮肤还是那么凉,像一块冰。
我把她带到了天台。
海风很大,带着咸腥味,吹乱了苏瑶的长发。她穿着那身职业套装,显得肩胛骨伶仃,站在栏杆边,像个随时会随风飘走的纸片人。
刚才在洗手间,我们抱得太急,太狠,像是要把这三年的空白用蛮力填满,却忘了彼此身上都带着刺。
现在,风一吹,那股尴尬和生疏又回来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刚想点上,手却抖得厉害。那微弱的火苗在风里挣扎了几下,灭了。
我烦躁地想骂人。
“给我一支。”
琳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什么时候转过身的,我没注意。月光下,她的脸色很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那是长期熬夜和精神紧绷留下的痕迹。
我递给她烟,这次我用身体挡着风,替她点上。
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我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泪光,又像是后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被烟呛得轻轻咳嗽,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脆弱。这哪里像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公关经理,分明还是当年那个在美高梅被我吓哭的小姑娘。
“你瘦了。”我终于憋出一句话,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她没看我,吐出一口烟圈,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的五官:“你也是。听说你在外面过得很不好?”
“死不了。”我靠在栏杆上,和她并排站着,肩膀却不敢碰到她,“三年前,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哪怕给我打个电话也好。”
这是我心里最大的一根刺。
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太复杂了,有心疼,有怨恨,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怜悯。
“解释什么?”她苦笑了一下,那红唇在我眼前勾起一个凄美的弧度,“解释我闺蜜的事,解释有用吗?连你都不相信我。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在发抖。
我看着她,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小七,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走后……”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你怪我,你恨我,我都认。可你不能说我不爱你。”
最后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
风很大,吹散了她的哭声,却吹不散这沉重的悲伤。
我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在我的骨头里。
“我没有……”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哽咽,“我没有恨你。我只是……怕。怕你变了,怕这是个笑话。”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先是僵硬,随即慢慢软了下来。她丢掉烟,双手紧紧抓住我的后背,指甲隔着衬衫几乎要抠进我的肉里。
“傻瓜……”她在我怀里哭着笑了一声,“我琳琳要是能变,早就变了。还能等到你回来?”
我们就这样在天台上抱着,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这三年的风风雨雨,在这一刻,似乎都抵不过这一个拥抱。
良久,她从我怀里抬起头,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眉眼,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小七,”她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得让我心慌,“这次回来,别再走了。赢了,我们远走高飞;输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在我的嘴唇上,阻止了我想说的话。
“输了,我陪你一起输。”她轻声说,“就像三年前那样。”
我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狠狠地吻了一下。
“嗯,”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承诺,“这次,我带你走。堂堂正正地走。”
远处,澳门的霓虹依旧闪烁,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但此刻,我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