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中,影靠着断壁,胸口一个清晰的凹陷,鲜血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涌出。
他败了。
二十年的黑暗囚禁,他将自己的身体磨炼成了最纯粹的杀戮机器,却依旧败在了这对夫妻的手上。
败给了那霸道绝伦的刀,也败给了那出乎他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一簪。
李琼那句我的王后,你也敢动,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他一生为皇权之影,杀人无数,从未有过自己的情感,也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但他能感受到,正是这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赋予了眼前这个男人无穷的力量,也赋予了那个女人,在必死之局中出手的勇气。
“将军!”
“保护将军和夫人!”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急促的脚步声。
无数火把亮起,将整个织造局照得如同白昼。
周平一马当先,带着浑身煞气的暗影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赵勇和他亲率的神机营精锐,黑压压的铁甲,将整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当他们看到院内的惨状,看到那倒塌的墙壁和满地的狼藉,尤其是看到李琼脸上那片触目惊心的乌黑时,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将军!”
赵勇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提着刀就要冲向废墟中的影,要将这个胆敢伤害他家将军的刺客,剁成肉酱。
“站住!”
一声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齐嫣然。
赵勇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他看向齐嫣然。
只见这位平日里温婉动人的夫人,此刻俏脸上一片冰霜,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和冷静。
“他还有用,留活口。”
齐嫣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周平立刻会意,一挥手,数名暗影卫高手如同鬼魅般扑向影,用特制的锁链将他琵琶骨死死锁住,又用布团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影没有反抗。
他只是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李琼护在身后的齐嫣然。
这个女人,比那个男人,更可怕。
做完这一切,齐嫣然才快步走到李琼身边,看着他脸上迅速扩散的黑色,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琼哥……”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没事。”
李琼咧嘴,想给妻子一个安心的笑容,但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的身体晃了晃。
“将军!”
赵勇和周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
李琼摆了摆手,推开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齐嫣然的手。
“嫣儿,别怕。”
他的目光依旧坚定,充满了对妻子的无限信任和爱意。
“北境,暂时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
“琼哥!”
齐嫣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紧紧抱住他倒下的身体。
这一刻,这位用智慧搅动天下风云,用阳谋掀翻皇帝棋盘的奇女子,终于还是露出了她最脆弱的一面。
她的天塌了。
……
帅府,灯火通明。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凝结成冰。
北境所有最高级别的将领和谋士,全都聚集在议事厅外,一个个脸色铁青,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李显扬手中的扇子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他额头上的冷汗,擦了一遍又一遍。
赵勇则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上散发出的狂暴杀气,让周围的亲卫都不敢靠近。
将军遇刺,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将所有人都打蒙了。
那可是李琼啊!
是北境军民心中不败的战神,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如果将军倒了,那北境的天就真的塌了!
议事厅内,北境最好的几个军医,围在床前,一个个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金针放血,汤药灌服,却只能勉强延缓毒素的扩散,根本无法将其根除。
“怎么样了?”
齐嫣然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李琼的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声音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为首的老军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夫人,恕我等无能!”
“将军所中之毒,并非寻常毒药,而是以武者心血炼制的奇毒,霸道无比,早已侵入五脏六腑,非药石可医啊!”
“轰!”
老军医的话,让齐嫣然的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非药石可医……
如此说法像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