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但镇北关内,却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与之相反的,是一股冲天的热浪,一股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干劲十足的浪潮。
魔鬼滩。
这片曾经被视为不祥之地的盐碱滩,如今成了整个北境最繁忙,也最激动人心的地方。
数万军民,在周平的亲自监督下,日夜赶工。
按照齐嫣然提供的图纸,一片片巨大的盐田,如同棋盘格一般,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铺展开来。
浑浊苦涩的卤水,被引入第一层盐田。
在北境凛冽的寒风和并不算强烈的冬日下,水分被一点点带走。
盐水被逐层引入新的盐田,杂质在一次次的沉淀和过滤中,被不断剔除。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工匠营的老师傅张伯,那个因为改进了晒盐工艺而被李琼亲自封为“盐铁使”的老人,颤抖着双手,用一把木铲,从最后一格晒盐池中,铲起了一堆白色的结晶。
那不是盐。
那是雪。
是比天山之巅的积雪,还要洁白,还要细腻的雪花。
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张伯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放进了嘴里。
一股纯粹的,没有任何苦涩杂味的咸味,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天呐……”
张伯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捧着那堆白色的盐,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成功了,成功了!”
“夫人没有骗我们,这真的是神仙才能造出来的盐啊!”
周围的军民,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出盐了!”
“是雪花盐,我们有自己的盐了!”
无数人冲向盐田,看着那一片片白花花的盐,激动得又哭又笑。
他们再也不用吃那些又苦又涩,还夹杂着沙石的劣质私盐了。
他们再也不用被关内的盐商,用高昂的价格,卡住脖子了。
这白花花的,不是盐。
是命!
是北境百万军民的命!
消息传回镇北关,整个城池都沸腾了。
而另一份喜悦,则来自于城东新成立的北境织造总局。
这里同样是人声鼎沸,机杼声声,昼夜不息。
齐嫣然几乎把自己的帅府,都搬到了这里。
她脱下了华贵的衣裙,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布衣,和那些从南方来的纺织工匠,和那些草原上来的牧民妇女,同吃同住。
她亲自学习如何分拣羊毛,如何清洗去膻,如何用新式的纺车,将粗糙的羊毛,纺成柔软细腻的毛线。
她的双手,早已不像王府小姐那般娇嫩,甚至磨出了几个薄薄的茧子。
但她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在她的带领和无数工匠的日夜钻研下,第一匹真正意义上的呢绒,终于被织造了出来。
那是一匹深灰色的呢绒。
触感柔软,厚实,却又不像皮毛那般僵硬。
当李琼将这匹呢绒披在身上时,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将北境的寒风,彻底隔绝在外。
它的保暖性,远胜于最厚实的棉布,甚至不输于名贵的狐裘。
“好,太好了!”
李琼抚摸着身上的呢绒,眼中满是藏不住的骄傲和爱意。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略显疲惫,却神采飞扬的脸,心中一阵激荡。
这就是他的女人。
一个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女人。
齐嫣然看着自己的成果,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拿起一块呢绒的边角料,对身边的女工们说道:“姐妹们,我们的布织出来了。”
“从今天起,我们北境的男人,要穿着我们亲手织的战袍,去保家卫国。”
“我们北境的女人,要穿着我们亲手做的衣裳,过上比关内贵妇还要体面的日子!”
“这布,暖和吗?”
“暖和!”女工们齐声高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日子,有盼头吗?”
“有!”声音汇聚成一道洪流,几乎要掀翻织造局的屋顶。
不知是谁,起头唱起了一首不成调的山歌。
“北风吹,雪花飘,皇帝伯伯心肠好呀,不让我们穿棉袍。”
“羊毛剪,纺车摇,咱们夫人有妙招呀,织出呢绒比金高。”
歌声质朴,甚至有些粗俗,却充满了乐观和力量。
很快,整个织造局,无论男女老少,都跟着唱了起来。
歌声传出织造局,传遍了镇北关的大街小巷。
无数百姓,都跟着这欢快的调子,笑了起来。
那份曾经因禁运令而产生的恐慌和阴霾,早已被这热火朝天的生产,和这发自内心的歌声,冲刷得一干二净。
李琼站在织造局的门口,听着这嘹亮的歌声,看着夕阳下,妻子那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的侧脸,心中豪情万丈。
根基。
这才是北境真正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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