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攥着稻穗冲进院子,声音发颤:“爹!田埂边上冒水了!”
我几步跨到他身边,蹲下来看他手里的半截茎秆。根部还带着湿泥,断口处渗出清亮的水珠。我抬头望向周老伯,他正愣在原地,目光顺着田埂往坡下移。
“是地下管道通了。”我说,站起身拍了拍手,“昨晚接的主渠,今天早上试压,看来密封没出问题。”
顾柏舟已经提着工具箱往坡下走,李商人紧跟着我,一边走一边问:“这水是从哪儿引的?井不够深吧?”
“不是井水。”我指了指山脚方向,“是引的溪流,系统做了三级过滤和稳压,现在水能自动分流到各个区段。等会儿打开控制阀,育苗区先试喷。”
我们走到田埂断裂处,果然看见几缕细流正从石缝里往外冒。泥土被浸得发暗,草根底下已有积水形成小洼。顾柏舟用铁锹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埋着的黑色管口正微微震动,像是有水流在内部奔涌。
“成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扬了一下。
我没笑,弯腰把手伸进水流里试了试温度和压力。水不凉,也不急,刚好适合秧苗初期灌溉。我把终端掏出来,调出农场布局图,屏幕上三块区域依次亮起绿灯——供水系统自检通过。
“现在开始划界。”我说,“按昨天签的协议来,育苗区靠上坡,主耕区居中,排水带沿低洼线走。桩位间距两丈,深度一尺半。”
顾柏舟招呼带来的工匠动手,几个人抬着木桩和绳索沿着坡面往上走。我跟在后面,一边对照系统投影一边指挥位置。周老伯拄着锄头一路默不作声,直到我们走到最高处那片碎石堆前,他忽然伸手拦住我们。
“这儿不行。”他说,“祖上留下的地册记过,这一片底下有断层,土薄,存不住水。”
我重新调出地质扫描图,放大局部。果然,表层土之下三十寸左右有一道裂隙带,呈斜向延伸。如果在这里设主耕区,后期灌溉容易造成沉降。
“那就把育苗区挪下来十步。”我改了坐标,终端立刻生成新的路径线,“主耕区往前推,避开裂隙最宽处。排水沟得加一道分支,引走多余水量。”
李商人掏出随身带的记事本,一笔笔记下变动。“要报备官府吗?地界调整。”
“不用。”我说,“土地权属没变,只是内部规划微调,等第一批收成后统一报备就行。”
他点点头,没再问。
木桩一根根钉进地里,绳索拉直,整个地块被清晰分割开来。周老伯站在第一根桩旁,看着绳子绷紧,忽然弯腰捡起一块扁石,在桩身上划了一道痕。
“这是我周家的地界记号。”他对我说,“以后每季翻土,我都来划一道。”
我看着那道浅浅的刻痕,点头:“好,每一季都记。”
太阳升到头顶时,整地工程正式开始。我从系统里取出自动耕地机,放在主耕区中央。机器展开四条支撑腿,底盘缓缓下沉,旋耕刀组启动后发出低沉的嗡鸣。
围观的村民往后退了几步。
机器向前推进,刀片切入硬土,原本板结的地表像被撕开一样层层翻起,不到半炷香功夫,一亩地就整得平平整整。有人忍不住走近摸了摸翻出来的土块,又搓了搓手指。
“这么松?”一个年轻汉子喃喃道,“我家牛犁三天也达不到这效果。”
“它还能调深度。”我说,“种水稻要八寸松土,种旱粮六寸就够了,设定好就行。”
周老伯的儿子周大林一直站在人群里没说话,这时挤上前问:“这东西……能借我们用吗?”
“能。”我拿出一叠能量值兑换券,“悦田记统一管理设备,农户申请使用,一次抵一担肥或者半天工时。学会操作的人,优先安排。”
他立刻举手:“我学!”
下午教第一轮技术操作。我在田头支了张矮桌,把智能灌溉器、播种仪这些常用工具摆出来,一个个讲怎么开关、怎么调参数。
“这个红钮是总控,蓝钮调水量,扭到这里是喷雾模式,适合刚出苗的时候。”我边说边演示,“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十分钟,别超时,不然根会烂。”
周大林第一个上手试。他手有点抖,按下开关时差点按错档位,还是顾柏舟在旁边轻声提醒才调对。喷头启动那一刻,细水如雾洒出来,落在干土上腾起一层白气。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
“谁练熟了,就能当小组长。”我提高声音,“每带一个人学会,月底多分五斤米。”
几个年轻人立刻围上去要报名。
天快黑时,第一批地整完了。自动耕地机停在田中央,外壳沾着泥点,但运转正常。我蹲在育苗区边缘,用手扒开表土检查深度,又抓了把土捏了捏湿度。
“明天早上六点,开始铺底肥。”我说,“有机肥按一比三兑土,撒匀了再覆膜。顾柏舟,你带人把剩下的水管接上,今晚必须把所有分区阀门调通。”
他应了一声,转身去收拾工具箱。
李商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算账的纸:“今天投入人力十二个,工钱、材料、设备折旧算下来,共支出三两七钱银。按目前市价预估,这一季产出至少能回本,还有盈余。”
“不只是回本。”我说,“是要让别人看到,荒地也能种出好米。”
周老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手里拎着两个粗陶碗,递了一个给顾柏舟。“喝点热水。”他说,“你们忙了一天。”
我没接,指着远处还在冒水的田埂问:“您家那两亩洼地,真愿意拿出来试试?”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要是真能让水自己走,土自己松……我不信也得信了。”
晚风刮过刚翻过的地,带着湿润的土腥味。我站在田中间,看夕阳照在耕地机的金属壳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才刚开始呢。”我对顾柏舟说。
他放下工具箱,走到我身边站着。
远处,周大林正带着几个年轻人拆解灌溉主管道,动作还不熟练,但很认真。李商人掏出炭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可能是仓储棚的设计图。
我的终端突然震动,提示音响起:【新任务已发布——完成首次联合整地作业,奖励:玉髓稻种子x5斤,能量值+50】
我还没来得及点开详情,顾柏舟忽然抬手一指坡下:“那边有人来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背着竹篓的老汉正沿着小路往上走,脚步不快,但走得稳。他走到田边,放下篓子,从里面取出一把青灰色的种子,捧在手里递过来。
“听说你们这儿收陈谷做底肥?”他问,“我家去年剩的霉豆子,还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