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立春那天,天刚蒙蒙亮,风里还带着残冬的寒意。林小满蹲在灶屋门口,把泡了一整夜的黄豆倒进石磨里。那石磨“吱呀吱呀”转着,乳白的豆浆顺着磨槽流进瓦盆,蒸汽把她眼角的细纹都给模糊了。这已经是她接手春饼铺的第三个年头,也是奶奶失踪后的第二十个立春。
灶上的平底锅热了,林小满擦了擦手,从面盆里揪出一团醒好的面。这面是用温水和的,还加了点奶奶传下来的老面肥,揉得软乎乎的,跟婴儿的脸蛋似的。她把面搓成条,切成小剂子,擀成薄得像蝉翼一样的饼皮,放进锅里烙。饼皮一遇热,很快就鼓起小泡,麦香也跟着飘了出来。
“小满,饼好了没?”隔壁的王婶隔着篱笆大声喊,“我家娃等着吃你做的春饼呢!” “就好!”林小满应了一声,拿起一张烙好的饼准备卷菜。菜都是提前炒好的,有韭黄炒鸡蛋、豆芽炒粉条、胡萝卜丝拌香菜,这些可都是奶奶当年定的“全春菜”。奶奶说过,立春的春饼要包进“四季青”,少一样,春天就不完整。
她刚把韭黄放进饼里,就觉得指尖一凉。低头一看,饼皮上沾着一根黑头发,足有三寸长,发梢还卷着,跟奶奶当年梳的麻花辫似的。她皱着眉去扯那头发,结果发现头发像长在饼里一样,扯的时候饼皮都跟着动,好像在挣扎。 “奇了怪了。”她嘟囔了一句,把头发扔在灶台上。可等她卷第二张饼时,又发现了一根同样的黑头发,更吓人的是,头发末端还系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福”字,这可是奶奶当年的陪嫁。
林小满握着银镯子,手都开始发抖了。这镯子她太熟悉了,奶奶失踪前一天,还戴着它给她卷春饼呢。那天晚上,奶奶把她抱在怀里说:“小满,等你长大了,这镯子就给你,咱们家的春饼,要传下去。”可第二天清晨,奶奶就不见了,灶上还摆着没烙完的饼皮,面盆里的面都干了。 “奶奶?”她对着空气喊了一声,灶台上的银镯子突然动了一下,就像有人轻轻碰了它似的。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翻了装豆浆的瓦盆,豆浆洒在地上,洇出一片白渍,就像奶奶当年的白发。 王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满,饼好了没?” “好了好了!”林小满赶紧应着,把银镯子塞进兜里,擦了擦手,把卷好的春饼递给王婶。王婶接过饼咬了一口,皱着眉说:“小满,今天的饼怎么有点苦?” “苦?”林小满也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还真有股苦味,就像没泡开的黄连。她翻了翻菜盆,韭黄、豆芽都挺新鲜,鸡蛋也是刚炒的,怎么会苦呢?
晚上,林小满坐在灶屋门口,摸着兜里的银镯子。月亮升起来了,照在灶台上的春饼上,饼皮突然泛起一层青光,就像里面藏了盏灯。她壮着胆子拿起饼,轻轻撕开,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奶奶的字迹:“小满,春饼里有真相。”
林小满翻出奶奶的旧箱子,里面有奶奶的衣服、鞋子,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日记是用蓝布包着的,封皮上写着“立春记”三个字。她翻开日记,里面都是奶奶写的立春往事。 “1995年立春,今天做了春饼,小满吃了三个,说比去年的好吃。张屠夫来买饼,说我的饼里有头发,要我赔他钱。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说要让我好看。” “1996年立春,张屠夫把村里的韭黄都买走了,我没办法,只能用白菜代替。他说我的饼不正宗,砸了我的春饼铺。小满哭着说,奶奶的饼不好吃了。” “1997年立春,张屠夫来找我,说如果我敢把他卖病死猪的事说出去,就把我埋在春饼铺的地下。我不怕他,可我怕小满受到伤害。” “1998年立春,今天是小满的生日,我做了她最爱吃的韭黄鸡蛋饼。张屠夫又来了,他手里拿着把刀,说要杀了我。我跑出去,可他追上了我……” 日记到这里就断了,后面的页被撕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林小满的眼泪掉在日记上,把“张屠夫”三个字都晕开了。她想起奶奶失踪那年,张屠夫突然暴富,盖了村里第一栋砖房,还买了辆摩托车。村里人都说,张屠夫是做了“黑心生意”,可没人敢说出来。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刚走进灶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顺着味道找过去,发现灶台上的春饼堆里躺着一只小小的手,手是青紫色的,指甲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跟奶奶当年的样子一样。她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墙上。 “奶奶?”她颤巍巍地说,那只手突然动了一下,手指蜷起来,好像在抓什么。她壮着胆子伸手去碰,手的温度像冰一样,冻得她指尖发麻。 “小满,怎么了?”王婶听到叫声跑了进来。她看到灶台上的手,吓得脸色苍白:“这、这是什么?” “是奶奶的手。”林小满流着眼泪说,“奶奶当年被张屠夫杀了,埋在春饼铺的地下。” 王婶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当年张屠夫的春饼铺后面有个地窖,他说用来存菜,可从来不让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