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长崎妃玖今天又要去永田町的议员会馆,作为议员,她有太多会议要开,有太多山头要去拜。这几天,母亲总是走得特别早,回来得特别晚,偌大的房子里,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也好,寒假期间,她不用再早起为母亲精心准备完美无缺的早餐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立希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出来,散心。”
也好…….素世又这样想到,她现在思维非常低迷…….
立希约自己……也算是一种乐队成员的团建吧?新乐队……mygo……
素世这样想着,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穿上,仔细地系好围巾,走出了家门。
她所居住的街区是传统的富人区,安静、整洁,连落叶都会被物业准时清扫干净。然而,当她搭乘电车,越靠近市中心,车窗外的景象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街道上,凭空多出了许多拖家带口的身影。他们不像是在旅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被抽空了灵魂的疲惫和茫然。人们用廉价的、印着各种商标的行李箱、红白蓝胶袋,甚至是被褥,包裹着自己全部的家当,漫无目的地在街边徘徊。圣诞节的装饰还未撤去,闪烁的彩灯映照着一张张冻得发青的脸,构成一幅荒诞至极的图景。
素世在约定的下北泽站下了车。这里本该是古着店和Livehouse的天堂,是文艺青年们永远的圣地。但此刻,街道上却像是变成了难民营。
她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挤满了人。人们而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脚边堆满了行李。几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哭闹,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麻木地看着窗外。其中一个小孩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从扭蛋机里扭出来的掉漆假面骑士手办。
素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这片让她感到不适的区域。
在一个小巷的拐角,她看到几个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正焦急地用中文和韩语打着电话。其中一个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着“黑中介”、“押金”、“东西都被扔出来了”。他们是来日本追逐漫画家或声优梦想的留学生,通过非正规的渠道,租住了那些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廉价公寓。而现在,梦醒了,只剩下一场冰冷的噩梦。
素世的目光扫过他们,没有停留。她不理解这些人的处境,这片混乱、肮脏、充满了廉价悲伤的景象,让她感到生理性的排斥。她又想到了花咲川门口的血色,下意识地将自己名贵的皮质手提包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这个失序的世界隔离开来。
真是……一团糟啊。
她正心烦意乱,一个熟悉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素世!”
素世回头看去,只见椎名立希正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她那头标志性的黑色长发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凌乱。为了抄近路,她直接从路边的矮石墩子上一跃而过,动作干脆利落,引得旁边几个蜷缩在行李堆旁的行人侧目。
“立希?我们不是约在羽泽咖啡店见面吗?你怎么出来了?”素世微微蹙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想离周围那些混乱的人群远一些。
“别提了!”立希走到她面前,皱着鼻子,一脸的嫌恶和烦躁,“现在‘羽泽咖啡’里面全都被人占满了,连个站的地方都快没了,还喝什么咖啡!”
素-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透过咖啡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果然看到里面挤满了人,许多人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将过道堵得水泄不通。这景象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暖、宁静、飘着咖啡香气的“羽泽咖啡”判若两地。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素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为什么街上……会变成这样?”
“素世,你居然还不知道吗?”立希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段视频,举到素世面前,“看这里。”
手机屏幕上,是新闻节目的录播画面。现任首相伊藤和东京都知事正并排站立,在闪光灯下举行紧急记者会。
首相伊藤面色严肃,对着镜头沉声说道:“……各位国民,我们伟大的帝国首都东京,是日本的颜面,更是即将到来的新世纪奥运会的舞台。为了确保一个安全、有序、和谐的城市环境,为了根除长期存在的消防安全隐患,内阁已经决定,授权东京都政府采取果断必要的行动……”
镜头切换到东京都知事,他接着说道:“……从今日凌晨起,东京都厅将联合警视厅、消防厅及各区役所,展开为期一个月的‘城市安全隐患特别排查整改行动’。本次行动的重点,是清理那些未经许可私自改建、人均居住面积严重不达标、存在巨大火灾风险的‘违法租赁建筑’。我们理解,这可能会给一部分居民带来暂时的不便,但为了绝大多数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了东京的长期发展和国际形象,我们必须痛下决心。我们在此敦促相关人员,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请务必配合政府部门的统一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