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中“码头区清查”的命令,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天津站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表面上看,行动队和机要室被赋予了共同的目标,但余则成和李涯都心知肚明,这更像是一场被默许的、戴着镣铐的竞赛。谁先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谁就能在吴敬中那里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同时也能更有效地打击对方。
余则成回到机要室,立刻召集下属,以“配合行动队清查码头区安全隐患、梳理历史档案”为由,将大量与码头货运、仓储租赁、人员往来相关的陈年旧档调阅出来,进行“系统性整理和风险评估”。这项工作繁琐且浩大,正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和分析海量信息,而不引起过多怀疑。
他坐在堆积如山的档案后面,目光锐利如鹰。系统界面在脑海中安静悬浮,【事件回溯】和强化记忆的能力被他运用到极致。他不再仅仅依靠肉眼翻阅,而是将一份份文件快速扫过,让系统记录下所有细节,然后在大脑中进行交叉比对和关联分析。
他重点关注几个方向:一是与“宏昌贸易”赵忠义有过资金或业务往来的其他公司和个人;二是所有涉及“TX系列编码”或类似敏感物资记录的异常流转;三是码头区各仓库,尤其是三号、四号码头那些位置偏僻、管理混乱或曾发生过“意外”的仓库的租赁和使用记录。
这项工作极其耗费心神,几个小时下来,他感到太阳穴阵阵发胀。但他不敢停歇,李涯的行动队绝不会闲着,他必须抢时间。
与此同时,李涯的行动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他增派了大量便衣,对码头区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和巡逻,重点排查无线电信号。余则成偶尔能从办公室窗口看到行动队的车辆进出,气氛明显比以往紧张了许多。
这天下午,盛乡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档案摘要进来汇报,趁着放文件的间隙,他极其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主任,李队长的人今天上午在四号码头C区,靠近污水处理厂的那个旧船坞附近,监测到了异常无线电信号,很微弱,断断续续的,他们包围过去的时候,信号就消失了。”
四号码头C区,旧船坞!又是一个偏僻地点!而且信号特征与李涯那晚在仓库寻找的“信号源”如此相似!
余则成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盛乡出去。
李涯果然有所发现!那个“信号源”或者说无线电联络点,竟然真的在码头区活动,而且似乎在被追查的过程中不断转移!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码头区确实隐藏着一个活跃的、技术装备不弱的秘密组织。“黄雀”小组的嫌疑越来越大。
他必须想办法掌握这个无线电信号的更多信息,甚至……监听或者破译它!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行动队负责外部监控和抓捕,他机要室负责内部档案分析,吴敬中的分工很明确,他无法直接插手信号监测。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或者,利用信息差。
他沉思片刻,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吴敬中的办公室。
“站长,是我,则成。”
“则成啊,有什么事?码头区的档案梳理有发现了?”吴敬中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
“暂时还没有突破性发现,正在加紧梳理。”余则成语气恭敬,“不过,站长,我考虑到这次清查涉及面广,可能还会遇到像昨晚那样的突发情况。为了能更及时地协调和记录,我建议在机要室临时增设一条与行动队现场指挥频道并联的监听线路,这样既能掌握现场动态,也能在需要时,第一时间从档案角度提供支持。”
他这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是为了提高协同效率,也是为了更好地“记录”和“支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余则成的心微微提起。
【人物档案:吴敬中。状态:权衡,评估。信任度:40%(稳定)。潜在需求:加强控制,提高效率,平衡下属。】
“嗯……你这个建议,有点道理。”吴敬中终于开口,“情报的及时性和准确性确实很重要。好吧,我同意。我会让通讯科给你们机要室接一条并联线路,但仅限于监听,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行任何调度和指挥。”
“是!谢谢站长!我们一定严格遵守规定,只做记录和分析!”余则成立刻保证。
放下电话,余则成轻轻吐出一口气。第一步成功了。获得了监听权限,他就能实时掌握行动队监测到的信号动态,甚至可能捕捉到那些“异常信号”的片段。
很快,通讯科的人就来机要室安装了设备。一个带着耳机的监听员坐在了角落的新岗位上,记录本放在手边。
余则成表面上继续埋头于档案堆中,但一部分注意力始终放在那台监听设备上。耳机里传来行动队各点位枯燥的例行汇报和杂乱的电流噪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晚上八点多,监听员突然抬起头,看向余则成:“主任,有情况!行动队三组报告,在四号码头A区与B区交界处的货轮锚地附近,再次捕捉到那个微弱的不明无线电信号,正在尝试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