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首席的投影消散后,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大寂灭”、“归源”、“文明火种”这些如同神话般恢弘却又冰冷刺骨的词语。真相的重量,远超他们之前面对的任何一种生死危机,它关乎的不仅仅是他们四人的命运,而是整个已知世界,乃至无数可能存在的、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中的文明的终极归宿。
陆景行背对着众人,站在观景窗前,望着天坑中央那悬浮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巨大构造体。那不再是令人惊叹的科技奇观,而更像是一个为应对宇宙末日而建造的、冰冷而悲壮的方舟碑。
林悦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体内的“碎片”在得知真相后,并未躁动,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仿佛那来自远古的“回响”也在聆听着关乎自身命运的审判。意识连接时看到的毁灭景象和那个神秘的三弧线符号,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毁灭与新生,终结与重启……她,或者说她体内的这个东西,竟然可能扮演着如此关键的角色?
苏晴脸色苍白,作为一名以拯救生命为己任的医者,“大寂灭”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对生命价值最彻底的否定。她看着林悦,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同伴可能找到控制体内力量方法的欣慰,更有对她被卷入这宏大而残酷命运漩涡的担忧。
林锐则是另一种状态。他的脸上混合着极度的震惊与一种技术狂人面对终极谜题时的兴奋。“周期性的宇宙重置……超越它的方法……这、这简直是……”他喃喃自语,眼神灼热地扫视着房间里那些代表着顶尖科技的设施,“如果能参与其中,或许真能触摸到物理学的终极答案……”
压抑的沉默最终被陆景行打破。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都说说吧,你们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苏晴首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如果净庭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经历的痛苦,甚至香格里拉那样的净土,在‘大寂灭’面前,又算什么?一场注定要被抹去的幻梦吗?加入他们……真的有意义吗?”她的信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有意义!”林锐几乎是立刻反驳,他激动地站起身,“正因为一切可能被抹去,我们才更要奋力一搏!保留火种,延续文明,这是多么伟大而悲壮的事业!想想看,我们掌握的知识,我们存在的痕迹,有可能跨越宇宙的周期得以保存!而且,这里的科技……”他指向周围,“我们能学到的东西,能接触到的高度,是在外面永远无法想象的!这可能是人类,不,是所有智慧生命唯一的希望!”
他的话语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激情,但也带着一种将自身价值寄托于宏大叙事的渴望。
“希望?”苏晴看向他,眼中带着悲悯,“林锐,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火种’计划本身,可能也只是‘大寂灭’这个程序允许运行的一部分?就像电脑杀毒前会允许备份,但备份本身无法阻止格式化。我们可能只是在为一个注定的结局,做徒劳的挣扎。而且,为了这个‘火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林悦呢?她会不会成为这个计划的一个……零件?”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林锐头上,也让陆景行和林悦心中一凛。
林悦抬起头,迎上苏晴担忧的目光,又看向陆景行和林锐,缓缓说道:“我体内的这个东西……它很危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同时,它也确实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知识。在意识连接时,我除了看到毁灭,也感受到了那个符号代表的……一丝‘可能性’。净庭或许有能力控制它,甚至利用它。但是……”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我不想仅仅作为一个被研究的‘样本’或者计划的‘零件’。如果我要加入,我必须拥有自主权,我必须是为了拯救我自己,以及我认为值得拯救的东西,而不是完全沦为某个宏大目标的工具。而且,我需要知道,净庭为了这个‘火种’计划,具体会怎么做?会牺牲什么?”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个体的意志与集体使命的冲突,以及实现目标可能伴随的伦理代价。
陆景行一直沉默地听着。作为队长,他必须权衡所有因素。净庭展现出的力量和组织性毋庸置疑,留在这里,林悦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团队也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庇护和知识。但代价是自由,是可能被绑上一辆目标未知、手段不明的战车。而离开,则意味着带着这个可怕的真相,重新面对外部的无数危机,林悦的问题可能永远无法解决,他们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随着“大寂灭”的降临而无声湮灭。
风险与机遇,自由与责任,个体与集体……复杂的因素如同乱麻,纠缠在一起。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陆景行最终说道,“在做出决定前,我们必须更深入地了解净庭。了解他们的历史,他们的具体计划,他们的行事准则,以及……他们内部是否存在不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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