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京城西市的贫民窟,卷起满地枯黄的碎草。傅红雪缩在断墙根下,单薄的粗布棉袄根本抵挡不住严寒,冻得发紫的手指却死死按在怀中 —— 那里藏着两个温热的白面馒头,是他清晨帮包子铺老板劈了半个时辰柴换来的,要给躺在破庙里的 “爷爷” 送去。
“爷爷” 不是他的亲爷爷,是三个月前他在雪地救回的老乞丐。老人腿受了寒疾,下不了床,全靠傅红雪每日乞讨或打零工换些吃食。昨天老人咳得厉害,咳出了血丝,傅红雪攥着仅有的几个铜板跑遍药铺,却连最便宜的止咳药都买不起,只能求着包子铺老板多给个热馒头,说热食能暖身子。
“站住!那叫花子!” 三个穿着短打、腰挎刀鞘的汉子突然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东厂豢养的地痞刘三,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斜到下颌,看着格外狰狞。他们刚从旁边的赌坊出来,输了钱正满肚子火气,一眼就瞥见傅红雪怀中鼓鼓囊囊的东西。
傅红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将怀中之物搂得更紧,声音因寒冷而发颤,却透着股倔强:“这是给爷爷的馒头,不能给你们。”
“爷爷?” 刘三嗤笑一声,抬脚踹向傅红雪的膝盖,“贫民窟的老东西也配吃白面馒头?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爷爷打断你的腿!”
傅红雪踉跄着稳住身形,后背重重撞在断墙上,疼得倒抽冷气,可怀里的馒头始终护得严实。他知道刘三这群人不好惹,前几天有个乞丐藏了半块饼,就被他们打断了胳膊,可一想到破庙里咳得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咬着牙不肯松手:“我说了,不给!”
“嘿,这小叫花子还挺横!” 旁边的瘦猴汉子上前就要抢,傅红雪猛地低头撞过去,用尽全力咬在对方手腕上。瘦猴吃痛大叫,扬起拳头狠狠砸在傅红雪的额头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混乱中,刘三趁机去掰傅红雪的胳膊,手指刚碰到温热的馒头,就被傅红雪用手肘狠狠顶在小腹。刘三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短棍,朝着傅红雪的后背狠狠打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活腻了!”
短棍落在身上,像是骨头都要被打断,傅红雪蜷缩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双手却依旧死死护着胸口,馒头的热气透过粗布衣裳,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模模糊糊看到刘三举着短棍又要落下,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淡然的咳嗽。
循声望去,巷口站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削薄的下巴和嘴角一抹淡淡的弧度。担子两头挂着些针头线脑,看着和寻常货郎没什么两样,可他往那一站,寒风似乎都停了几分。
“几位好汉,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货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刘三挥到半空的短棍竟不由自主停住了。
刘三转头怒视着货郎:“哪来的野东西?敢管爷爷的闲事?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货郎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一个馒头罢了,值得动刀动棍的?” 他抬手从担子上取下个布包,扔给刘三,“这里有二两银子,够你们买一笼包子了,放了这孩子。”
银子落在刘三手中沉甸甸的,他顿时眉开眼笑,掂量着银子啐了口:“算你识相!” 又恶狠狠地瞪了傅红雪一眼,“下次再让老子碰到,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
傅红雪挣扎着爬起来,额头上的血还在流,他却顾不上擦,先摸了摸怀中的馒头 —— 还好,只是稍微扁了些,依旧温热。他一瘸一拐走到货郎面前,屈膝就要下跪:“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货郎伸手扶住他,指尖触碰到傅红雪冻得冰凉的胳膊时,微微顿了顿:“不必多礼,你怀中的馒头,要给谁?”
“给爷爷。” 傅红雪仰起头,脸上还沾着血污,眼睛却亮得像星星,“爷爷生病了,咳得很厉害,吃点热馒头或许会好一些。”
货郎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傅红雪紧抱的胸口,又扫过他额角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带我去看看你爷爷。”
傅红雪迟疑了一下,看着货郎温和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他在前头带路,脚步踉跄却走得极快,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来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早已腐朽不堪,寒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庙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药味。
角落里,老乞丐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盖着件破烂的棉絮,正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傅红雪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掏出馒头,用冻得发僵的手掰成小块,递到老人嘴边:“爷爷,快吃,还是热的。”
老人艰难地张开嘴,吃了一小块馒头,咳嗽似乎缓解了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傅红雪额上的伤口,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雪儿,你又为了我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