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玉米黄时线成结
玉米杆子在田埂上码成垛，黄澄澄的玉米粒在竹匾里晒得炸开，露出里面饱满的白芯。沈未央蹲在晒谷场边，手里捏着那方绣了半截的帕子，黄线在布上绕出半圈藤须，收尾处却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又绣错了？”崔杋扛着捆玉米杆从地里回来，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布衫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把玉米杆靠在石碾旁，凑过来看帕子，“这结得藏在纹路里，不然磨着皮肤会疼。”
沈未央把帕子往身后藏：“谁绣错了，我是故意这么绣的。”话虽如此，指尖却悄悄勾着那错结，想把它拆了重绣。
崔杋笑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用玉米叶编的小蚱蜢，绿莹莹的，翅膀还能扇动：“给你，解闷儿。”他见沈未央盯着蚱蜢发呆，又道，“我娘以前教我编这个，说绣累了看看活物，手就不僵了。”
沈未央接过蚱蜢，指尖碰到他手心的茧子，粗粝却温暖。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刻南瓜盖时的样子，刀刃游走间，瓜皮簌簌落下，倒像此刻竹匾里蹦跳的玉米粒。
“你看那边，”崔杋忽然指向晒谷场中央，“王婶在教村里姑娘们纳鞋底，要不要去学学？她们纳的结又快又牢，说不定能帮你绣帕子。”
沈未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十几个姑娘围坐在大槐树下，手里的针线在鞋底上翻飞，银线穿过布面，留下整齐的针脚。她摇了摇头：“不去，我这帕子绣给自己用的，歪歪扭扭才好，旁人看不懂。”
崔杋的耳尖红了，转身去翻晒竹匾里的玉米：“也是，自己的东西，自己看着舒坦就行。”他翻玉米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掉玉米粒上的阳光，“等玉米晒干了，我给你做玉米饼，掺点青梅果干，甜津津的。”
沈父推着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刚脱粒的玉米，金灿灿的堆成小山。“未央，把那筐果干拿来，”他擦了把汗，“给王婶她们尝尝，昨儿她们还问你腌的青梅好了没。”
沈未央应着去拿藤筐，崔杋抢先一步拎起来：“我去吧，你接着绣帕子，争取今天把那藤须绣完。”他拎着筐往大槐树那边走，黄澄澄的玉米地里，他的背影被日头拉得很长，像株挺拔的玉米杆。
沈未央低头看着帕子，错结处的线头露在外面，像只调皮的小尾巴。她忽然有了主意，拿起针线，顺着错结往下绣，竟把那歪扭的结藏进了片小小的南瓜叶里，叶尖还特意绣得卷了点，像被风吹过的样子。
“绣好了？”崔杋不知何时回来的，手里拿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几块黄米糕，“王婶给的，说配青梅果干吃正好。”
沈未央把帕子叠起来放进兜里，拿起一块米糕：“还没绣完，不过那错结……我把它变成叶子了。”
崔杋咬着米糕笑：“那才好呢，独一无二。”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用南瓜藤编的小线轴，缠着她之前绕的黄线，“我给你编了个线轴，拿着方便。”
线轴上的藤条磨得光滑，缠着的黄线像圈阳光，绕得整整齐齐。沈未央接过来，指尖缠着线头转了转，线轴在掌心轻轻晃，像个会转的小太阳。
日头偏西时，玉米终于晒透了，沈父招呼着崔杋一起把玉米收进仓房。沈未央跟在后面，看着两人并肩扛竹匾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金灿灿的玉米，就像日子里结的果，沉甸甸的，藏着阳光的味道。
回到院子时，崔杋忽然想起什么，往南瓜架那边跑，回来时手里拿着那个刻好的南瓜盖：“你看，我找了块红绳，系在上面当提手。”红绳在绿南瓜盖上绕了两圈，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倒像给南瓜盖戴了朵花。
沈未央看着那红绳结，忽然想起自己帕子上的黄线结，心里像被米糕甜到了，软软的。她从兜里掏出帕子，展开来递给他看：“你看，叶子绣好了。”
月光悄悄爬上墙头，照在帕子上，黄线绣的藤须绕着片卷叶，叶心藏着个小小的结，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崔杋捧着帕子，指尖轻轻抚过那片叶子，像在触摸什么珍宝。
“比我刻的南瓜盖好看。”他轻声说，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墙角的南瓜藤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藤上的南瓜又长大了些，绿皮在月光下泛着瓷光，而架下的两人，一个捧着帕子，一个捏着南瓜盖，红绳结与黄线结在月光里遥遥相对，像两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日子悄悄收进了仓房，和那些金灿灿的玉米一起，等着酿成更绵长的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