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出来,一路回到马德里会所,陈怀生全程都板着一张脸,气压低得能冻死蚊子。
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叶辰那张欠揍的帅脸,还有他那句“三五天,准保拿下”,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不得立刻杀个回马枪,把那小子拎出来揍成猪头。
“怀生,咋了这是?脸拉得跟驴似的。学校考察不顺利?食堂档口位置不好?” 土地爷一边用手机处理着生意消息,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陈怀生,试探着问。
他可没忘了陈怀生今天主动跟去学校时的反常劲儿,还有刚才在校门口汇合时那副要吃人的表情。
“没事。” 陈怀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又松开。
他不想多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师妹被渣男盯上这种“丢人”事。
土地爷何等精明,一看他这模样,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能让这位爷这么上火的,除了他那个宝贝师妹,还能有谁?
估计是在学校看见啥不顺眼的小子了吧。
他识趣地没再追问,打了个哈哈:“行,没事就好。那我回会所了,你自便。有空多来转转,给你算全勤。”
算是给陈怀生找了个台阶下。
车一停稳,陈怀生几乎是弹射起步,推开车门就窜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含糊的“谢了土地哥”,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刮远了。
土地爷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年轻人啊,火气就是旺。” 他大概能猜到陈怀生是去干什么了,不过他也懒得管,只要不把天捅破,随他折腾去。
陈怀生直奔他和白煞约好的碰头地点——一家藏在老城区巷子深处、门脸不起眼、但据说老板是兰州人、味道贼正宗的“老马家牛肉拉面”。
他到的时候,白煞已经坐在角落里一张油腻腻的小桌子旁了,面前摆着一碗清汤寡水、只有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和一把香菜的拉面,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着面条,那姿态,不像在吃面,倒像在品茶。
陈怀生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带起一股凉风,一屁股坐在白煞对面,震得桌子上的醋瓶辣椒罐都晃了晃。
“来了?” 白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跟那几根面条较劲,“约人谈事,就挑这地方?”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看了看周围油腻的墙壁、斑驳的桌面、以及空气里混合着牛肉汤、汗味和廉价香烟的复杂气味。
“爱吃不吃!” 陈怀生没好气地回怼,抬手对柜台后喊:“老板!一碗毛细!加肉!加蛋!辣椒多放!”
他现在急需食物来压下心头的火气。
“行行行,你掏钱你说了算。” 白煞撇撇嘴,不再纠结环境问题。
他了解陈怀生,这主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种烟火气重、能大口吃肉的地方。
白煞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其实并不存在的嘴角,切入正题:“说吧,火急火燎把我叫来,到底啥事?”
陈怀生灌了一大口免费的大麦茶,抹了把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我他妈今天去学校,碰见那小子了!”
“哪小子?” 白煞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我师妹提过的那个!叶辰!高三的!长得人模狗样那个!”
陈怀生咬牙切齿,把“人模狗样”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白煞一愣,随即恍然,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哦……就你说的,可能对你师妹图谋不轨那个小兔崽子?你真找去了?还碰上了?没动手吧?”
他上下打量着陈怀生,生怕这莽夫一时冲动把人给废了。
“动手?我倒是想!” 陈怀生恨恨地说,把今天在学校“偶遇”叶辰,以及躲在墙后听到的那番对话,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跟白煞说了一遍。
尤其重点描述了叶辰那句“三五天,准保拿下”和两个小弟的谄媚嘴脸,说完还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碗里的面汤都溅出来几滴。
“听听!你听听!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这他妈是人渣!是畜生!是专门祸害小姑娘的败类!”
陈怀生越说越气,眼睛都红了,“还‘三五天拿下’?我拿他祖宗!老子现在就想去把他第三条腿打断!”
白煞听完,倒是没有陈怀生那么激动,反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嗯……听起来,确实是个标准的情场老手,pUA套路玩得挺溜。目标明确,手段熟练,还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啧,年纪轻轻,不学好。”
“何止是不学好!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滓!教育的失败!人类的耻辱!” 陈怀生给叶辰扣上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贬义词帽子。
这时,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红油滚滚的加肉加蛋毛细拉面过来了,“砰”地一声放在陈怀生面前。
陈怀生也顾不上烫,抄起筷子,夹起一大坨裹满辣椒油的面条,狠狠塞进嘴里,仿佛嚼的是叶辰的肉。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煞等他稍微平静了点,才慢悠悠地问,“直接找上门,警告他离你师妹远点?还是……更‘直接’一点?”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里带着戏谑。他知道陈怀生干得出来,但也知道后果。
陈怀生咽下嘴里火辣的面条,灌了口茶,眼中凶光闪烁:“我一开始想的就是‘直接’点!今天晚上就摸到他家,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从此消失!”
他压低声音,语气森然。
白煞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大哥,醒醒!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朗朗乾坤!你当是上古时期快意恩仇呢?你前脚把他弄没了,后脚警察就能找上门!就算你手段高明,查不到你头上,你师妹那边你怎么交代?她要是真对那小子有点意思,回头发现人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猜她会怎么想?天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满世界找她的‘辰哥哥’?到时候你更头疼!”
陈怀生被噎了一下,想象了一下师妹可能出现的反应,顿时觉得嘴里的面都不香了。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王八蛋骗我师妹?万一……万一真让他得手了怎么办?我师妹那么单纯,被骗了感情,得多伤心啊!”
他语气里充满了老父亲般的焦虑和无力。
白煞看着他那副抓心挠肝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同情。
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语重心长地说:“怀生啊,关心则乱。我明白你怕范星吃亏,怕她受伤。但有些事,堵不如疏,防不如教。”
“什么意思?” 陈怀生皱眉。
“意思就是,你不可能把范星拴在裤腰带上保护一辈子。”
白煞直视着陈怀生的眼睛,语气认真起来:“她十五了,不是五岁。迟早要接触社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包括好人,也包括叶辰这样的渣男。你这次能帮她赶走一个叶辰,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保证她一辈子遇不到坏人?遇到坏人你能每次都提前知道并清除?”
陈怀生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白煞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白煞趁热打铁:“范星是单纯,但她不傻。相反,她聪明得很,只是接触的人图少,心思干净。但这不代表她分不清好坏,看不懂人心。她只是……需要一点‘阅历’,需要自己去碰碰壁,摔摔跤,才能真正长大。”
“可万一……这一跤摔得太狠呢?”
陈怀生还是不放心,眉头拧成了“川”字:“感情上的伤,有时候比身体上的伤更难愈合。”
“所以啊,我们不能完全撒手不管。” 白煞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硬来,但可以‘软’着来。换个思路——咱们不阻止他们接触,甚至……可以暗中‘鼓励’一下。”
“鼓励?!” 陈怀生声音陡然拔高,差点跳起来,“你让我鼓励那渣男接近我师妹?!白煞你脑子被门夹了?!”
“嘘!小点声!” 白煞赶紧示意他冷静,看了看周围被惊动的食客,压低声音道,“你听我说完!不是真鼓励!是‘欲擒故纵’,是‘将计就计’!”
他凑近陈怀生,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闪烁着某种算计的光芒:“你想想,叶辰那种人,套路无非就那些:装温柔、扮深情、若即若离、画大饼……咱们要做的,不是强行打断,而是在旁边‘看着’,让范星自己去体验,去分辨。同时,咱们暗中给他下点绊子,加速他‘暴露’的过程。”
“下绊子?怎么下?” 陈怀生来了兴趣,眼睛微微发亮。
“简单。” 白煞掰着手指头数,“第一,情报工作。把这小子的底细扒个底朝天!家庭背景、过往情史、不良记录、甚至他那些狐朋狗友的黑料,全都查清楚!证据确凿,到时候直接甩范星面前,比你说一万句都管用!”
陈怀生点点头:“这个……怕是不好搞,谁谈个恋爱什么的还记录档案啊?”
“那也得搞!第二,环境干扰。” 白煞继续说,“他不是想玩偶遇、制造浪漫吗?咱们就给他制造点‘意外’!比如,他约范星去图书馆‘偶遇’,咱们就提前把图书馆的照明电路搞出点小故障;他想请范星喝奶茶,咱们就让奶茶店‘恰好’今天原料短缺;他想送个小礼物,咱们就让快递‘意外’延误……总之,不破坏大体接触,但让他的每一次‘精心设计’都出点小岔子,降低体验感,让他烦躁,让他露出马脚!”
陈怀生听得嘴角抽搐:“这……是不是有点损?”
“损?对付渣男讲什么武德?” 白煞理直气壮,“再说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意外,又没真伤着他。就是要让他事事不顺,让他觉得追范星‘运气不好’,耐心耗尽,自己打退堂鼓最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白煞神色严肃起来,“暗中保护,底线看守。咱们不直接干涉他们的正常交往,但要盯紧了!一旦那小子有任何越界的举动,比如想动手动脚、语言骚扰、或者玩什么情感绑架、pUA套路……咱们必须第一时间制止!必要时,可以采取一点‘非常手段’,让他吃点苦头,但要注意分寸,别留下把柄,更不能让范星发现是咱们做的。”
陈怀生摸着下巴,仔细琢磨着白煞的话。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让师妹自己去经历,去识破,确实比强行干涉更好。
“可……要是范星真的被他骗了,动心了怎么办?” 陈怀生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白煞叹了口气,拍了拍陈怀生的肩膀:“老陈啊,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有些跟头,必须得自己摔。咱们能做的,就是在她摔的时候,在下面垫个软垫,别让她摔得太疼,摔完了,扶她起来,告诉她为什么摔,下次怎么避开。你把她保护得太好,她永远学不会看人,那才是害了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对范星有点信心行不行?她实力强着呢,真要遇到危险,倒霉的还不一定是谁。感情上受点小挫,说不定还是好事,能让她更快成熟起来。你看那些电视剧里,女主角不都是经历一两个渣男,才能遇到真命天子吗?”
“呸!什么真命天子!我师妹才不需要那些!” 陈怀生啐了一口,但表情明显松动了不少。
他不得不承认,白煞说的有道理。师妹确实需要成长,需要见识人心的复杂。自己不可能永远把她当小孩子护着。
“那……就按你说的办?” 陈怀生还是有些犹豫,“暗中观察,暗中保护,适当制造障碍,收集黑料……等时机成熟,再把证据甩她脸上?”
“对!” 白煞重重点头,“这叫‘温室放养’。既给了她成长的空间,又保证了基本安全。等她自己看清那叶辰的真面目,自然就死心了。到时候都不用咱们动手,她自己就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可是听说过陈范星“处理”地藏王菩萨的,那效率,那手段……为叶辰默哀三秒钟。
陈怀生沉默了好一会儿,碗里的面都快坨了。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一方面是保护欲在尖叫,另一方面是理智告诉他白煞的方案可能是目前最优解。
最终,他极其不情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行……就按你说的办。但是!”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盯着白煞:“有一条底线——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碰我师妹一根手指头!言语上占便宜也不行!一旦越线,我不管什么计划不计划,立刻废了他!说到做到!”
白煞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杀气,心里为叶辰点了根蜡,脸上却郑重地点头:“放心,有咱俩盯着,他翻不起浪花。一旦有苗头,立刻掐灭!”
“还有,” 陈怀生补充,“情报调查要快!我要尽快知道那小子所有的黑历史!越详细越好!”
“包在我身上。” 白煞拍胸脯保证,“土地爷那边我去打招呼,他在江城地头熟。协会那边……我也有点门路,查个高中生的底细,分分钟的事。”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怎么分工盯梢,怎么制造“意外”而不留痕迹,怎么在关键时刻“点拨”陈范星而又不让她察觉等等。
一顿拉面吃完,作战计划也初步拟定。陈怀生心里那块大石头虽然没完全落下,但总算有了着力的地方,不像之前那样空着急了。
“那就这么定了。” 陈怀生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擦了擦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危险,“叶辰是吧?喜欢玩套路是吧?行,老子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仿佛已经看到叶辰在他和白煞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中,一步步作死,最终在师妹面前原形毕露、狼狈不堪的样子了。
师妹啊师妹,他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里默默念叨,师兄这次,可能要当一回“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