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色,浓重如墨,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呼啸着掠过镇国公府高耸的飞檐,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怨鬼夜哭。
府内各处早已掌灯,昏黄的光晕在窗纸上摇曳,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寒意。
女儿沈清韵走后,林氏面上依旧维持着身为主母的端庄与平静,步履沉稳地走在通往自己正院的回廊下。
廊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晃动,将她拖曳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变幻不定,一如她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
方才在女儿口中,听着女儿用尽量克制的语气述说那污秽流言,尤其是听到“有话本小说为证”这几个字时,林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将她理智焚烧殆尽的暴怒!
林氏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没有哪个母亲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这种传言中。
王氏!那个毒妇!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这已不仅仅是内宅争斗,这是要彻底毁了韵儿的一生!
林氏紧紧攥着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
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乱,更不能打草惊蛇。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冷静布局,方能将这恶毒的阴谋连根拔起,护住女儿的周全。
回到正院暖阁,林氏立刻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了自己最为信赖、掌管内外院联络的管事娘子,周嫂子。
烛光下,林氏的脸色冷峻如冰,眼中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周家的,”林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恶劣。西跨院那边,怕是已经疯了,用了最下三滥的手段。”
周嫂子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夫人请吩咐。”
林氏深吸一口气,快速而清晰地部署道:
“你立刻去办几件事。
第一,挑选几个绝对可靠、面孔生、机灵且在市井有些门路的家人子,要那种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比如负责外围采买、或者常在外院走动、与三教九流能搭上话的。
给他们足够的银钱,让他们从明日起,混入市井,重点盯住城南龙须沟一带、还有那些下等的茶寮、书摊、暗门子附近。
他们的任务,不是去吵架,而是去听,去看,尽可能搜集那些污言秽语的具体内容、传播的版本,最重要的是
——打听那所谓的‘话本小说’,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模样,尽可能……找到一本实物!”
“第二,”林氏目光更冷,“府内这边,你亲自盯着。重点还是那个刁嬷嬷,还有她那个赌鬼儿子。
看看他们最近还有什么异常举动,和什么人接触。
但切记,只是暗中监视,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惊动他们,更不能让西跨院那边察觉到我们已经起了疑心。”
“第三,”她略一沉吟,“想办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探一探西跨院近日用度可有异常?
尤其是……王氏的陪嫁或者她那个心腹刁嬷嬷,近期可有较大额的不明支出?
银钱往来,往往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
周嫂子心领神会,将夫人的吩咐一一牢记在心,郑重应道:“夫人放心,奴婢明白轻重,这就去安排,定会做得滴水不漏!”
“去吧,万事小心。”林氏挥了挥手,周嫂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身影很快融入廊下的黑暗中。
暖阁内重归寂静,炭盆中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林氏凝重而坚毅的面容。
她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比拼的是耐心、是细致、是谋略。
她必须抢在流言发酵成滔天巨浪之前,抓住确凿的证据,将毒蛇的七寸牢牢掐住!
几乎就在林氏暗中调兵遣将的同时,紫禁城东宫之内,亦是一片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
太子萧景珩的书房,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肃杀之意。
萧景珩身着玄色常服,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但目光却并未落在山河疆域之上,而是凝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暗卫首领“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密报。
萧景珩缓缓转过身,接过密报,就着烛光快速浏览。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暗卫最新查获的信息:
那部名为《绮罗香》的污秽册子,已在城南几个特定的底层圈子小范围流传,内容极其不堪。
不仅详细编造了镇国公府嫡女与“某贵人”的所谓“私情”,甚至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子虚乌有的“幽会”场景,用语之淫靡下流,令人发指。
密报中还附上了几个摘录出的、最为露骨的章节标题和片段词句。
萧景珩的目光扫过那些污秽的文字,俊朗的面容上瞬间结起一层寒霜,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胸腔中一股暴戾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奔涌,几乎要冲破他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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