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只有一行字,笔锋锐利如刀,却又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温吞。
“你可知为何谢扶光必须死?因为她想做‘人间之神’。”
阿菱的指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信纸下方,那个被油布小心包裹的物件上。
是一枚玉蝉。
通体温润,质地细腻,蝉翼上的纹路在烛火下流转着微光。
阿菱几乎是瞬间就认了出来,这是织魂族失传已久的传位信物。
只有族长,才有资格佩戴。
她没有碰那枚玉蝉,只是将那封信继续读了下去。
“而我等,愿助你成为真正的‘织律之主’,统御幽诉、钦天、刑狱三司,还织魂一族真正的荣耀。”
荣耀?
阿菱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所谓的荣耀,就是把用姐姐的命换来的、衡量公道的秤,重新变成一把掌握在某个人手里的刀?
她不动声色地将信纸叠好,目光在那枚玉蝉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端起一盆清水,走到了院中那口不起眼的浅池旁。
此为验心池,织魂族用以辨别魂器善恶的入门之物。
姐姐曾说,万物有灵,水能知心。
阿菱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枚代表着无上权力的玉蝉,轻轻浸入了池水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池水只是在玉蝉入水的瞬间,猛地沸腾起来。
水雾蒸腾中,一幕模糊的景象缓缓浮现。
那是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一个还很年轻的太监,正恭敬地跪拜在先帝脚下,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
先帝的声音模糊不清,但一句低语却穿透了水雾,清晰地响在阿菱的耳边,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律若无人执掌,岂不成了野鬼横行的借口?”
话音落下,池水瞬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阿菱缓缓直起身,看着池中自己冰冷的倒影。她懂了。
有些人,怕的不是鬼,而是那杆不再听命于任何人的秤。
同一时刻,京城,幽诉司。
裴照正看着北境矿场送来的加急密报,眉头紧锁。
沈知悔的供状,撬开了一条裂缝,但裂缝背后,却是一片更深的黑暗。
朝堂之上,《赎罪令》的推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老臣,反应激烈得近乎疯狂。
这不对劲。
他们反对的,似乎不只是《赎罪令》本身。
“谢承。”裴照忽然开口。
他身后那具与谢扶光有着七分相似的傀儡,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
“巡查内廷。”裴照的声音低沉,“尤其是御药房附近,查查最近三个月,所有药材的进出记录,以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谢承没有回应,只是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虚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傀儡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宫墙的阴影里,如一个最忠实的幽灵。
行至御药房后巷的墙角时,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
谢承缓缓抬起头,看向屋檐。
就在他注视的瞬间,一道比发丝还细的金丝,骤然从地底升起,如毒蛇般缠上了一片瓦当。
金丝飞速游走,在瓦当上形成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复杂符阵,随即又迅速敛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阴冷、诡秘,带着对地脉之力的排斥与扭曲。
谢承抬手,指尖射出一缕更纯粹的金线,精准地截取了一丝那符阵消散前遗留的残痕。
他没有片刻停留,立刻返回幽诉司。
当那丝残痕被呈现在柳青禾面前时,这位精通百草药理、对各类术法也颇有研究的女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颤抖着指尖,几乎不敢触碰那丝诡异的金线:“这是……‘逆织术’!”
裴照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那是什么?”
“一种被织魂族列为禁术的秘法!”柳青禾的声音都在发抖,“它不能创造,也不能毁灭,只有一个作用——在短时间内,用自身魂力强行扭曲一小片区域的法则,屏蔽地脉的感应!施展此术者,必定精通织魂秘法,且……心中怀有对织魂族根本的背叛!”
裴照与柳青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宫里有内鬼。
一个懂傀儡术,并且背叛了自己信仰的内鬼。
太常寺,密档库。
赵明琅屏住呼吸,像一只灵猫,躲开了最后一队巡逻的守卫,闪身进入了最深处的甲字库。
沈知悔的供状让她意识到,当年的灭族案,绝非“铲除异己”那么简单。
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被掩盖在了史官的笔下。
她借着从怀中取出的月光石微光,飞快地在积满灰尘的卷宗中翻找。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找到了一份被虫蛀得残破不堪的册子。
册子没有名字,封面早已腐烂,但翻开第一页,几个用朱砂写就的大字,如鲜血般刺入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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