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光立于皇城祭天台最高处,脚下青砖寸寸龟裂,她将最后一段龙血丝自心口抽出,如刺穿命运般狠狠扎入地缝。
刹那间——
天地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原本从地心向上缠绕的金黑锁链嗡然震颤,竟开始倒卷!
不再是抽取她的魂魄送往高天,而是她的血,顺着龙血丝逆流而上,疯狂吞噬那契约之力!
如同饿极的猛兽啃噬神骨,每一寸经脉都在咆哮,每一条灵丝都在重生。
狂风猎猎,吹得她黑袍翻飞,发丝如鞭抽打夜空。
她站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下,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声音不高,却如惊雷滚过荒原:
“你说我是炉心?那我就烧了这尊庙。”
话音落时,整座祭天台轰然塌陷半尺。
地下传来无数机关苏醒的咔哒声,像是千年沉眠的巨兽缓缓睁眼。
那些被封印在地脉深处的傀儡残骸、断肢碎首、锈蚀兵刃,全都开始震动,一缕缕残魂顺着血线爬出,缠绕在她脚边,化作匍匐的影兵。
京城上空,星轨崩裂。
钦天监内,陈砚舟跪坐在破碎铜镜前,冷汗浸透后背。
他手中那卷《星轨逆案录》无风自动,纸页翻飞至最末一页,焦痕之下,血迹缓缓浮现,竟自行重组为一段从未现世的文字:
【逆契之母,非天授,乃人造。
初代织魂族长恐血脉断绝,以己魂为引,炼伪神于地宫深处。
其形无形,其名无名,唯靠每代“真名者”献祭记忆与情爱维系存续。
若情不断,则神不灭;若心不焚,则契不止。】
字字如刀,剜进他的瞳孔。
他手指颤抖地抚过那行小字,喉头腥甜:“我们……供奉的……是个吃女儿的怪物?”
不是神明,是囚徒。
不是信仰,是食人。
他猛然抬头望向祭天台方向,眼中血丝密布:“谢扶光,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不逃,不躲,你要把整个契约……反喂给它?!”
可没人回答他。
远在城西义庄,阴气凝而不散。
林九娘蜷缩在一具空棺中,怀里紧紧抱着一颗灰白的心脏——那是她从自己胸腔里挖出来的“东西”,冰冷、干瘪,却仍有微弱跳动。
她一直以为这是诅咒的源头,是她不得超生的证明。
可此刻,那心脏突然剧烈搏动一下!
她猛地弓起脊背,逆契纹自脖颈蔓延至脸颊,灼痛如烙铁烫肤。
紧接着,记忆如潮水倒灌——
不是宫变大火,不是母亲惨死。
而是月黑风高夜,三位长老抬着棺木走入地宫,里面躺着一个腹大如鼓的女子,口中喃喃:“双生之兆,不可并存……剜其命格,留其躯壳。”
“不……”林九娘瞳孔骤缩,“那是我母亲……而我才是该活下来的那个?!”
她猛然睁眼,眼中再无迷茫,只剩滔天恨意:“我不是备选……我不是替代品……我是被他们剜去命格的正统!是我本该成为傀儡王——而不是被当成养料塞进别人的命契里!!”
她一把将那颗心脏按回胸口,任由血肉撕裂,骨骼错位,在剧痛中嘶吼出声:“还给我……把我本来的名字……还给我!!”
与此同时,祭天台上,谢扶光缓缓抬起手。
十指张开,血丝如网铺展,连接着地底万脉千络。
她的身影在晨雾中愈发虚幻,仿佛随时会化作风中的灰烬。
但她眼神锐利如刀,直指天穹尽头那道隐匿于云层之后的金色王座轮廓。
“你以为我在挣脱?”她低笑,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不,我在改写。”
她已不再是被动承受契约之人。
她是把契约当丝线,亲手编织新局的傀儡师。
可就在这时,她指尖微微一颤。
体内某处,隐隐发冷。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荡,像有东西正在慢慢剥离,无声无息,却深入骨髓。
她皱了皱眉,试图回想什么——某个站在雨中替她撑伞的身影,某句低沉温柔的“别怕,我在”——可画面刚浮现,便如烟散去。
她甚至记不起那人的脸了。
只有心口残留一丝钝痛,提醒她曾许下过承诺。
很遥远的,模糊的,快要抓不住的——
一个名字。
但她没有停手。
反而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地缝,血染长空。
风停了。
云裂了。
星坠了。
而在那万籁俱寂的一瞬,她听见了——
来自地底深处,一声悠长叹息。
像是等待了千年的主人,终于等来了开门的钥匙。
第166章 血线倒流,星轨崩(续)
谢扶光站在祭天台的裂口边缘,像一尊即将焚尽的神像。
风停了,云散了,连时间都仿佛被抽离出这方寸之地。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龙血正在冷却,不是温度的流失,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悄然剥离。
记忆。
她曾答应过一个人:“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