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符声渐起的合鸣
巡野符虫的光网还在田埂间蔓延,永年坪的清晨就被一阵细碎的声响唤醒了。小石头侧耳细听,那声音不是星麦的晃动,也不是风过叶隙,而是从新苗的根须里钻出来的——像无数根琴弦被轻轻拨动,带着星麦的暖调、蕨类的清音、金属的沉响,在符脉里慢慢汇聚,顺着共源湖的水波往远处荡去。
“是‘符声合’。”老郑站在同源叶下,闭着眼睛感受着声响的流动,指尖在树干的符印上轻轻敲击,树身立刻发出浑厚的共鸣,“这是各地的符气在打招呼呢。你听那高低起伏的调子,是绿星的蕨类在跟咱们的星麦对唱;这带着颤音的节奏,是矿脉的铁器在给归墟的浪涛打拍子,凑在一块儿,就是场没搭戏台的大戏。”
他从树洞里掏出个陶埙,埙身上刻着共源符的变体,往嘴边一凑,吹出的调子竟与符声完美融合,引得新苗的符印都跟着亮了起来,在地上投下跳动的光符,像无数个小小的音符在舞蹈。
胖小子举着个竹筒在田埂间跑,竹筒的切口处缠着符砂,跑动时气流穿过竹筒,发出呜呜的声响,与符声交织在一起,新苗的根须就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土里钻,像在追寻更热闹的合鸣。“我在给它们伴奏!”他把竹筒往地上一戳,筒口的符砂与地面的光符一碰,竟爆出串火星,火星落在新苗上,叶片立刻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风铃被敲响。
“慢点跑,别把调子搅乱了。”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提着个藤编的小簸箕跟在后面,簸箕里装着晒干的蕨类叶,叶片上的符印在阳光下泛着绿光,“老师说符声合的时候,每种声音都有自己的位置,跑快了会把别人的调挤走。”她把蕨类叶撒在新苗旁,叶片接触到土地的瞬间,符声里立刻多出段清亮的高音,像绿星的春歌被接了过来。
王师傅的铁匠铺成了符声的“重音部”。老铁匠从矿脉带带来的铁砧,被符声震得微微发颤,铁砧上的苔藓拓片在震动中渗出金属色的光,与炉子里的火焰共鸣,发出“砰砰”的重音,像在给合鸣打鼓。“你看这铁水,”他舀起一勺通红的铁水往模具里倒,铁水流动的声响竟与符声的节奏完全一致,“连铁水都在跟着唱,这戏能不好听?”
老厨师的厨房里,符声顺着灶台的符痕往锅里钻,星麦粥在锅里翻滚的声响,竟也带着合鸣的调子。他新做的“和声糕”,用星麦粉混合了归墟的海菜碎和矿脉的金属末,蒸出来的糕体上布满细小的气孔,咬一口,气孔里的空气跑出时,会发出不同的音阶,像把符声的合鸣封在了面里。
“这糕得配着《同源谣》吃,”老厨师给每个人分糕时都笑着说,“嘴里嚼着调子,耳朵听着合鸣,心里就踏实,比啥都舒坦。”
符声最盛的时候,共源湖的水面突然泛起巨大的涟漪,涟漪的波纹里浮出无数光符,随着合鸣的节奏上下起伏,像在湖面铺了架巨大的琴。孩子们趴在湖岸,用石子往湖里扔,石子落水的声响竟能精准地落在符声的间隙里,引得涟漪里的光符爆发出更亮的光,像在为这意外的“伴奏”喝彩。
通讯器的屏幕上,绿星的拓荒者们正围着共生苗唱歌,他们的调子与永年坪的符声产生共振,在屏幕上凝成道透明的音桥,桥面上流动的光符,一半是绿星的翠绿,一半是永年坪的金黄。“你们听见了吗?”影像里的人兴奋地挥手,“咱们的蕨类在跟你们的星麦对歌呢!连风里的声都合到一块儿了!”
矿脉带的老铁匠也发来段录音,是矿洞的铁器碰撞声与苔藓的低语,混在一起竟像段沉稳的低音,恰好能接在永年坪的合鸣后面;归墟的渔民则把船桨拍水的节奏录了下来,哗啦的水声里带着潮汐符的滑音,为合鸣添了段灵动的间奏。
小石头把这些声音都“画”在了长卷上——用金色的符砂描星麦的暖调,用翠绿的颜料涂蕨类的高音,用银灰的粉末勾勒铁器的重音,用淡蓝的水渍晕染潮汐的滑音,最后在长卷中央画了个巨大的共源符,把所有声音都圈在了里面,像个无形的共鸣箱。
傍晚的符声渐渐变得柔和,像首绵长的催眠曲。新苗的叶片在合鸣中轻轻合拢,符印的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孩子们躺在长卷旁,听着符声慢慢融进泥土里、叶脉里、湖水里,胖小子说听见地底的根须在哼歌,小姑娘说看见湖底的光符在跳舞,连最小的孩子都指着天上的星星喊:“星星也在跟着唱!”
小石头摸着长卷上的共源符,突然明白,这符声合鸣从来不是为了追求整齐划一的调子,是让每种独特的声音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星麦的醇厚、蕨类的清亮、铁器的沉稳、潮汐的灵动,在合鸣里互相成就,却又保持着各自的模样,像无数条溪流汇入大海,最终都成了海的一部分,却又能在浪涛里找到自己的源头。
就像此刻的永年坪,符声藏在风里、土里、水里、每个人的呼吸里,乱哄哄却暖洋洋,像场永远不会散场的家宴,所有来过的、留下的、牵挂着的,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唱着同一首歌,歌的名字,叫“共源”。
夜风吹过星麦田,新苗的叶片碰撞出最后的余韵,像在说:“睡吧,明天的合鸣会更热闹,会有新的声音加进来,会把咱们的歌,唱给更远的星星听。”
小石头知道,这符声会一直响下去,像同源叶的生长不会停,像符脉的延伸不会断,像所有牵挂着彼此的生命,总会在某个瞬间,用最自然的方式,唱出属于他们的合鸣。
而这,或许就是“共源”最动人的模样——不是强求一致,是和而不同,是在千万种声音里,依然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唤,然后笑着回应:“我在这儿呢,正跟你一块儿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