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个信号的内容是……‘归墟’……醒了……方舟……失败了……”
范闲的声音干涩发颤，一字一句地将那行翻译过来的文字念了出来。
最后那两个字，像是两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了舰桥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刚刚因为AI进化、效率提升而带来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太阿-天枢”那不带任何情感的补充分析，更是让这股寒意深入骨髓。
“报告主人，该段求救信号的加密协议与数据结构，经过与资料库比对……其技术特征，来自……上一个宇宙纪元。”
上一个宇宙纪元。
方舟计划，失败了。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跨越了时间长河的、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绝望。
一直以来，无论面对何等强敌，都从容不迫的三位神将，此刻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淡然。
四顾剑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却发现自己那无坚不摧的剑意，在“宇宙终结”这个宏大的概念面前，找不到任何可以斩断的目标。
叶流云捏紧了拳头，拳锋周围的空间微微波动，但他知道，自己这足以崩碎星辰的力量，对一个已经失败的“结果”，毫无意义。
苦荷低声念着那几个字，他那早已古井无波的道心，也在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所追求的普度众生，在一个连文明本身都无法存续的结局面前，显得那么苍白。
“陛下！”
范闲猛地转过身，看向王座的方向。他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与颤栗。
“如果……如果上一个文明，拥有和我们一样，甚至更先进技术的文明，他们的方舟计划都失败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所有人心中，却谁也不敢说出口的问题。
“那我们的计划……还有意义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还有意义吗？
如果结局早已注定，如果连那未知的、强大的前人都已经验证了这条路的错误，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都只是一场徒劳的挣扎？
舰桥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王座之上，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表情都未曾有过半分变化的男人身上。
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李承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主屏幕上那两行冰冷的文字，任由那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舰桥内弥漫、发酵，直到将所有人的信心都侵蚀得千疮百孔。
许久。
就在范闲几乎要在这片沉寂中崩溃的时候，李承渊终于开口了。
“失败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句随口的疑问。
随后，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主屏幕前。他的目光扫过那两行字，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的话。
“那只能说明，他们的方法，是错的。”
这句话里，没有安慰，没有鼓励，甚至没有对前人失败的同情。
有的，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加掩饰的、对失败者本身的轻蔑与否定。
就好像在说，你们之所以会失败，不是因为敌人太强，纯粹是因为你们自己太弱，太蠢。
范闲和三位神将，都被这句话里蕴含的、那种无法形容的狂妄与自信，给震住了。
是啊。
在陛下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不可能”，只有“我还没做”。
别人的失败，怎么能成为定义他未来的依据？
那股压在心头的沉重与绝望，在这句狂妄到极点的话语面前，被轻而易举地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的、近乎盲目的崇拜。
李承渊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点在了星图上那个散发着微弱金光的7号锚点上。
“太阿-天枢。”
“在，主人。”
“把干扰这个信号的一切杂音，都给我过滤掉。我要听到最原始的信息。”
“是，主人。正在分析干扰源……干扰源为持续性的高维广播，其概念核心为‘终结’与‘寂静’。正在构建反向概念滤波器……”
李承渊的意志，通过“太阿-天枢”系统，跨越遥远的距离，向着那正在星海中大快朵颐的泰坦战舰，下达了新的指令。
“神盾。”
“吾主，‘神盾’聆听您的谕令。”AI的回应几乎没有延迟。
“更改修复方案。放弃常规装甲修复，将所有回收资源，优先用于铸造具备‘概念隔绝’属性的舰体外层。然后，以最快速度，到这个坐标来与我会合。”
李承渊将7号锚点所在的“深渊裂隙”坐标，发送了过去。
“遵命，吾主。‘神盾’预计在七个标准时后完成第一阶段改装，并抵达指定坐标。”
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之前的绝望气氛，被一种高效而冷酷的战争节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