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枫叶刚染透第一层艳红,位于东城的多罗贝勒永璜府邸,早已被喜庆的红绸裹得满院生辉。自两个月前乾隆帝下旨,册立董鄂氏为永璜嫡福晋起,这处贝勒府便没歇过——内务府的工匠们翻新了正厅的梁木,将檐角的铜铃换成新铸的“喜”字款;府里的仆妇们踩着梯子,把大红宫灯从大门一直挂到后园的海棠架下;偏厅的长桌上,更是堆满了各方送来的贺礼,其中最惹眼的,便是后宫诸位主子的赏赐,每个锦盒上都贴着明黄或妃色的标签,写着送礼人的封号,衬得满室珠光宝气。
天还未亮,贝勒府的角门就已开了缝,提着宫灯的小太监们轻手轻脚地穿梭在回廊里,将温好的银耳羹送到永璜的卧房外。卧房内,烛火映着满墙的“囍”字,永璜正由贴身太监高进伺候着穿戴贝勒吉服——不同于皇太子的明黄,他的吉服是红色缎面,上面绣着四爪蟒纹,蟒身缀着银线,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腰间系着的明黄腰带,是乾隆帝特意赏的,带扣是和田白玉雕的“鸾凤和鸣”,两侧垂着的绦子嵌着东珠与青金石,每走一步,便轻轻晃出细碎的光。
“贝勒爷,这吉服的箭袖可得捋平整了,娴贵妃娘娘昨儿还特意让人来嘱咐,说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仪容上半点不能差。”高进捧着一顶红顶冠,冠顶缀着的红绒球下,垂着三串珍珠,他小心翼翼地为永璜戴上,又用帽绳固定好。永璜抬手摸了摸冠上的珍珠,指尖触到微凉的质地,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额娘哲悯皇贵妃早逝后,都是娴贵妃照拂他,连大婚的吉服规制,都是娴贵妃亲自跟内务府敲定的。他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石青色吉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眼间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贝勒的沉稳,只是想起额娘若能亲眼见他成婚,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热。
“爷,后宫的贺礼都在偏厅摆好了,太后娘娘赏的是一对羊脂玉镯,还有一幅御笔题的‘宜室宜家’;皇后娘娘送的是一对羊脂玉如意;娴贵妃娘娘送的是十二匹江南新贡的云锦,都是做衣裳的好料子;慧贵妃娘娘送的是红宝石赤金头面;纯妃娘娘则赏了一套紫檀木文房四宝,说是盼着您婚后也别荒了读书……”外头传来管家的轻声禀报,话里满是恭敬。永璜点点头,心里清楚,这些贺礼不仅是祝福,更是后宫对他这位皇长子的看重。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吉服的衣襟,对高进道:“走吧,吉时快到了,别让福晋那边等急了。”
此时的贝勒府外,奉迎队伍早已排得一眼望不到头。最前头是八面绣着“贝勒府”字样的旗,旗手们穿着红色缎袍,腰束黑绒带,将旗子举得笔直;后面跟着鼓吹乐班,二十多个乐手捧着唢呐、笙箫、锣鼓,腮帮子鼓得溜圆,只等永璜出来便要奏乐;再往后,是八个捧着册宝、礼金的太监,托盘上覆着红绸,里面放着乾隆帝御赐的“金册”和永璜给董鄂府的聘礼——一套赤金镶宝石的头面,还有一匹整幅的玄狐皮;最中间的奉迎舆,是红色缎面的,四周垂着绣“双喜临门”的轿帘,轿杆上裹着红布,由八名轿夫抬着,静静候在府门口。
永璜跨上骏马,马身上披的是红色鞍鞯,缀着银铃和红绒球,走一步便叮当作响。他抬手示意,礼部派来的赞礼官高声唱喏:“奉迎队伍,起驾——!”话音刚落,乐班便奏起《喜登科》,唢呐的高亢混着笙箫的婉转,顺着风飘出半条街。队伍缓缓出了贝勒府,沿街早已挤满了百姓,官兵们在两侧维持秩序,孩子们举着红纸剪的喜字,追在马后跑;年长的百姓则拱手道喜,嘴里念叨着“贝勒爷新婚大喜”,热闹的声响把秋日的凉意都驱散了。
与此同时,董鄂府也是一片忙碌。董鄂氏的闺房里,烛火亮得如同白昼,她端坐在梳妆台前,由母亲董鄂夫人和家中祖母为她梳妆。头上的凤冠,是内务府按规制特制的,金凤衔着的珍珠有指甲盖大小,冠后垂着两行珊瑚珠,走动时便轻轻摇曳,映得她鬓边的珍珠花钿愈发莹润。身上穿的大红色福晋朝褂,绣着五彩云凤纹,凤羽用的是“打籽绣”,每一粒“籽”都细如米粒,密密实实地堆着,显得格外华贵;里面衬着的月白色朝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用银线勾边,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
“我的儿,往后进了贝勒府,便是当家主母了,要学着打理府中事务,待下人体恤,与贝勒爷相敬如宾,莫要失了咱们董鄂家的体面。”董鄂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子,眼眶泛红。董鄂氏微微点头,指尖捏着朝裙的绣花,心里有些忐忑——她与永璜只在宴会时见过一面,记得他站在银杏树下带着温和的笑,如今要做他的福晋,只盼着能不负这份托付。
外头传来马蹄声和乐声,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贝勒爷的奉迎队伍到府门了!”董鄂祖母连忙从锦盒里取出一块羊脂玉佩,塞进董鄂氏手里:“这是咱们董鄂家传了三辈的‘平安佩’,你戴着它,往后在贝勒府里,定能顺顺利利。”董鄂氏将玉佩贴身藏好,由兄长董鄂·乌吉背到轿前——按满洲礼制,新娘需由兄长背入轿中,寓意“不沾娘家土,一生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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