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叙听明白了。
这不是聊天,这是拉人头。
他冷冷回一句:“我升不升,是靠我自己。”
那老工人一听脸就冷了:“叙子,你这话,不识好歹。”
另一个拉他:“算了算了,他妈那样,他以后肯定跟老魏那边。”
两人走时还阴阳一句:
“年轻人不知道世道,吃亏了才知道疼。”
宋之叙皱眉:
他从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
厂里的人,不是一起干活,是一群互相算计的狼窝。
中午吃饭时,
另一个声音又找上他。
赵工,厂里另一派的核心人物。
他一向稳,心眼却比针还细。
他坐在宋之叙对面:“听说你最近想升岗?”
宋之叙:“是。”
赵工点了一下头:“想升,可以。
但你得知道一句话——
狐狸要站队,鸡也要站队,人更要站队。”
宋之叙皱眉:“我没惹过你们。”
赵工笑得不轻不重:“你没惹过我们,但你妈惹了姓马的。
姓马背后那两人,知道不?”
宋之叙眉头跳:“谁?”
赵工抬了抬下巴:“一位是车间副管线的亲戚,
另一位是厂长表弟的朋友。”
宋之叙:“……”
一瞬间,
他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宁愿硬栽他,也不愿承认姓马的问题。
因为姓马背后,
是连厂长都不想惹的关系网。
赵工继续:“你挡了姓马,就是挡了他们。
他们不会放过你。”
宋之叙声音有点哑:“那您什么意思?”
赵工看他:“跟我这边。”
宋之叙:“为什么?”
赵工:“因为只有我这边,
敢挡那些人的嘴。”
一时间,
饭堂里油烟味四溢,
可宋之叙只觉得头皮发紧。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意识到——
那些人不是想烦他,是想压死他。
姓马是条线,
背后那些人才是真刀。
赵工继续:“叙,
你现在不上我们的船,你就自己游水。
你游不过去。”
宋之叙沉默半天,
终于抬头:“我考虑一下。”
赵工拍他一下肩:“你考虑太久,他们就会帮你决定。”
沈若棠刚摘完院里的干衣服,
一抬头就看到宋之叙站在门口发愣。
她一句话:“今天谁跟你说了啥?”
宋之叙脱口而出:“妈……厂里逼我站队。”
沈若棠眉梢抬一下:“谁的队?”
宋之叙:“赵工那派。
他说姓马背后有人帮,
逼着我选边。
他说我妈惹了人,我升岗难。”
沈若棠“呵”了一下:“我惹了人?
你惹人你媳妇能挺到现在?”
宋之叙烦躁:“妈,我不是怪您……是他们想拿这当借口。”
沈若棠淡淡:“借口?
他们要找借口,
你家就算养十头牛,他们也挑得出毛病。”
宋之叙抬眼:“那我该怎么办?”
沈若棠看了他三秒。
那种眼神,不是关怀,
是——在判断他是不是长大了。
随后,她一句把他拦死在路口:
“站队不站队,不是他们说的算。
你只要记住,
他们想逼你选谁,就代表他们怕你。”
宋之叙怔住。
沈若棠继续:“你要是真跟哪边站,
我现在就抽你——
我养儿子不是养棋子。”
宋之叙:“那……我怎么办?我啥都不选,他们肯定弄我。”
沈若棠把衣服往绳上一搭:“叙子,你听清楚了——
你不选,是最难弄的。
因为谁都不知道你站哪儿,
谁都不敢轻敌,
谁都得盯着你。
你越不站,
越没人敢动你。”
宋之叙愣:“妈……真的?”
沈若棠没看他,只淡淡一句:
“他们想斗,让他们自己斗。你就干你的活。他们最后得来拉你。”
宋之叙:“那姓马那边……”
沈若棠冷了一声:
“姓马?
他连拖鞋都不够我拍的,
还轮得到他逼你站队。”
宋之叙胸口那口紧得要爆的气,
就在这句话里——
泄下去一大半。
姓马整整三天没有睡好觉。
眼袋肿得跟蚕蛹一样,
上班手一直抖,
吃饭吃两口就想吐。
他不是怕被处分,
他是怕——
被当众定死。
一旦定了,
他这辈子别想再翻身。
所以他想了三个办法:
第一,继续装无辜——没人信; 第二,把责任甩给别人——没人敢接; 第三——
狗急跳墙,反咬宋之叙。
而他偏偏选了最蠢、最没命的那条。
——
那天下午刚换班,
天阴得像锅底。
厂里空地上潮潮的,
风往墙缝里钻,
夹着铁皮撞得呱呱响。
姓马突然拎着记录本、夹着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