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锦心锦仪在文夫子的带领下,坐于后院的翠竹林间,要以院中花草为题作一首五言绝句,她二人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究是锦心略胜一筹,率先摇头晃脑地颂出一首《榴花》。
“红红红似火,火火火连天。天天红火火,火火燎天边。”
池月抚额暗笑,心下有几分同情起文夫子来。
“阿月!”见池月路过,崔锦心赶忙叫住她,在请示夫子后抬腿朝她走来。
崔锦仪也欲起身,文夫子却瞪大牛眼道:“三小姐,您还未作诗。”
“啊?二姐那也算诗?”崔锦仪不服气。
“您可是半个字也没有。”
“哼!”
池月自认与崔锦心算不上有交情,可她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将自己拉进墙角,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她颇感意外。
“二小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崔锦心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问:“阿月,你可识得崔盛莲?”
池月摇头,却又补充了一句:“我虽未见过她,可也听大小姐提过多次,她怎么了?”
“她是大姐姐的闺中密友,往年时常来家中做客,待我与锦仪亦热情有礼,这事儿我本无法完全确定,却也不吐不快。”崔锦心噘着嘴似极为矛盾,“此事我不能与大姐姐说道,但阿月你聪明机灵,若让你知晓,她或许能少一分危险。”
她神情严峻,池月不由自主地正经了态度,“到底是何事?”
“昨夜大姐姐险些落水的事,应不是巧合,我分明瞧见是崔盛莲故意撞上大姐姐……”
“此话当真?”
“嗯,那时人虽多,可大家皆是守礼之人,彼此之间也留着距离,根本没人撞上她,她却一把朝俯身观灯的大姐姐身后压去,分明居心不良。”崔锦心起先说得信誓旦旦,转眼又没了底气,“可她与大姐姐无冤无仇,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莫非是我冤枉了她?”
池月听在心上,亦困惑不解,她虽未见过崔盛莲,却能在崔锦尚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二人的深厚友谊,难道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可尽管锦尚生性简单纯粹,却也不是傻子,况且她二人相识多年,为何现在才动手?
“不,也许这并不是第一次!”池月猛然记起她初来崔府时,曹芷柔的意外落水,当时崔盛莲亦在场,那她极可能是无辜遭受牵连。
“阿月?”崔锦心见她神色,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二小姐,您太聪明了,若此事为真,您就是第一大功臣!”池月忽觉面前的小姑娘并不十分蠢笨,忍不住连声称赞。
“那大姐姐的事便拜托你了,无凭无据,阿月却依然信我,令我心中涨了几分底气,今夜定能睡个好觉了!”她伸手轻拍着粉白的脸,一副困顿的模样,“那我回去了。”
……
刚用过午膳,崔老太太便派了人来客院传话,请姑太太与表小姐速速前往福禧堂。
一路上崔四娘心神不宁,忙拽着曹芷柔的袖子道:“你外祖母怕是知晓了。”
“母亲不是以为藏得住吗?此事早些暴露,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曹芷柔说话已显出主见,“父亲眼下忌惮崔府,只要好好利用这层关系,还怕斗不过林姨娘?”
“住嘴,柔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好胜,母亲往日是如何教导你的?”
“母亲,您教女儿琴棋书画,吟诗作词,做一个人人称赞的笼中雀,可偏偏没教过我如何让自己过得舒心!您宁愿让我腆着脸去巴结权贵,一心要我嫁入高门,却从未想过要亲手争一争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就凭如今的我,靠着色相入了高门又怎样,恐怕活不过一年半载便要被啃得骨头也不剩!”曹芷柔大声说话时,嗓音略显粗哑,惊得路过的婢女频频回头,“您扪心自问,这些年,您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了吗?我才是曹府正正经经的嫡女,却始终被外来的曹芷韵压上一头,府中下人如何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女儿不是感受不到,可您总让我忍耐,母亲,我到底要忍到何时!”
“她一个继庶女,你与她较真那是自降身份!”
“对,就如同您不屑与姨娘争夺,却又心心念念渴求父亲的关心?”曹芷柔冷笑一声,“母亲您活了三十余年,为何比女儿还愚蠢?女儿只想安稳度日,若林姨娘不让我们母女好过,我定不再忍耐,哪怕父亲执意维护,拼了这不值钱的嫡小姐身份,我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曹芷柔梗着脖子,底气明显不足,但能从她口中放出狠话,池月已倍感欣慰。
福禧堂正厅内,崔老太太脸色凝重,胸口剧烈的起伏彰显着她此刻的怒意。大房二房的人皆端坐于下首,神情皆忿忿不平。
崔四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四娘你瞒得我好苦啊!”崔老太太的手杖重重敲着地面,“他曹延这般忘恩负义,枉为人夫枉为人父!而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软弱性子,我说怎么几年不见,柔姐儿的个性差了以前十万八千里,竟是给一个小妾磋磨的,你,你真是要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