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天绝地大阵上的裂痕,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横亘在酆都上空。金色的光屑还在不断飘落,原本密不透风的禁锢之力已然消散,只剩下残破的阵图框架徒劳地运转着,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巨灵神将脸色铁青,握着宣花斧的手臂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他死死盯着下方那个拄着龙剪、几乎站立不稳的女人,眼中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但他没动。大阵被破,天兵失了最大的依仗,再在酆都的地盘上强行厮杀,后果难料。更重要的是,那道锁龙井投影和眼前这女人剪破大阵的手段,都透着诡异和未知,让他心生忌惮。
秦广王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巨灵神将,阵图已破,尔等还要在我酆都继续搅扰不成?”
这话是质问,也是逐客令。有了阿阮撕开大阵这一幕,阴司的腰杆似乎也硬了几分。
巨灵神将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好一个阮阿阮!今日之事,天庭记下了!”
他恶狠狠地剐了阿阮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头里,随后猛地一挥手:“撤!”
命令一下,漫天停滞的天兵如同退潮般向上收缩,汇聚到那残破的阵图附近。金光闪动间,连同那破碎的阵图一起,迅速变得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酆都灰蒙蒙的天际。
压城的乌云骤然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
直到天庭兵马彻底消失,阿阮强提着的那口气才猛地一松,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敖璃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师父!”
“阮婆婆!”
破军·骁和赤阳·昭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赶紧围了过来。小桃抱着虚脱昏迷的栖梧,踉跄着靠近,星云眸子里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秦广王的目光落在阿阮身上,复杂难明。他挥了挥手,黑殇立刻带领阴兵开始清理战场,安抚受惊的亡魂。
“阮稳婆,”秦广王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随本王入殿一叙。”
阿阮喘匀了几口气,推开敖璃的手,勉强站直身体:“阎君大人,我院中还有……”
“白璎姑娘和另外两个孩子无恙,只是力竭,已被送回你的小院。”秦广王打断她。
阿阮心下稍安,点了点头:“多谢阎君。”
她示意敖璃和几个孩子先回小院,自己跟着秦广王,走进了第一殿那沉重肃穆的大门。
殿内依旧是那般阴森空旷,只有判官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鬼差行走时锁链拖曳的轻响。秦广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和阿阮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
“你可知,你今日闯了多大的祸?”秦广王转过身,目光如炬,盯着阿阮。
阿阮抬起疲惫的眼:“我知道。但我不动手,现在已成阶下囚,甚至魂飞魄散。”
“锁龙井投影……你竟能引动它。”秦广王语气沉凝,“你身上的龙族血脉,比本王预想的更麻烦。还有你那把剪刀……竟能直接撕裂大阵命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天庭不会善罢甘休。今日退去,只因阵破事起突然,他们需要重新评估你的威胁。下一次再来,恐怕就不是巨灵神将这等角色了。”
阿阮沉默。她当然知道。
“酆都,护不住你一世。”秦广王直言不讳,“十殿阎君也非铁板一块。今日楚江王未曾发难,已是侥幸。”
“我明白。”阿阮抬头,看向秦广王,“所以,我不能一直留在酆都。”
“你有何打算?”
阿阮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个盘旋已久的念头说了出来:“我要建立自己的地方。一个不在阳间,也不完全在阴间,天庭难以轻易触及的地方。”
秦广王眼中精光一闪:“神域?”
“算不上神域,”阿阮摇头,“只是一个……能让我们暂且容身,能继续接引诡胎,不受天庭直接干涉的落脚点。”
秦广王沉吟片刻:“阴阳裂隙,倒是有几处地方合适。那里规则混乱,是三不管地带。但同样,危险重重。”
“再危险,也比坐以待毙强。”阿阮语气坚定。
秦广王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你需要什么?”
阿阮有些意外地看了秦广王一眼,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帮助。
“一处稳固的裂隙坐标。还有……初期构建屏障需要的地脉龙气引导之法。”阿阮没有客气。酆都掌管轮回,对地脉龙气的了解和掌控,远非她可比。
秦广王点了点头:“坐标本王可以给你。地脉引导之法,乃阴司秘术,不能外传。但本王可派精通此道的鬼匠助你三日。三日之后,是成是败,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已是极大的支持。阿阮躬身一礼:“多谢阎君。”
“不必谢我。”秦广王转过身,望向殿外虚无,“你若能成,于阴阳平衡,未必是坏事。你若失败……今日之言,本王从未说过。”
离开第一殿,阿阮回到小院时,天色(如果酆都有天色的话)似乎更暗了些。院子里,白璎正在照顾依旧昏迷的玄溟·生和明夷·赦,两个小家伙脸色/、’白,但呼吸平稳,只是消耗过度。破军·骁和赤阳·昭简单包扎了伤口,坐在廊下调息。小桃抱着醒过来、但依旧萎靡的栖梧,安静地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