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富户为早夭独子办冥婚,强掳民女阿翠“配阴婚”,并请邪术师令其“怀上鬼胎”。阿翠被囚地窖,腹大如鼓,日夜被阴气侵蚀。阿阮受托救人。】
阿阮鬓角的霜色尚未褪去,咳血后的虚弱让整个人看上去令人心疼。阴阳堂内药气弥漫,小桃小心翼翼地端来汤药,看着师父苍白的面色,大眼睛里满是忧惧。
就在这当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寻上了门。
来人是镇上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以糊纸扎人勉强维生的老鳏夫,姓陈。他衣衫比往日更显褴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最后一丝希望的挣扎。他在阴阳堂门外逡巡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引魂灯幽幽亮起,才像是被那绿光催动了勇气,猛地推门而入。
“阮、阮姑娘……”陈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求您……求您救救阿翠吧!那孩子……要被逼死了啊!”
阿阮放下药碗,示意小桃扶他起来。“慢慢说,阿翠是谁?”
陈老汉用脏污的袖子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原委。阿翠是他的远房侄女,父母双亡,前来投靠。谁知镇上富户张老爷的独子前些日子暴病身亡,张家悲痛之余,竟信了邪术师的话,要为其子办一场“冥婚”,找个活人新娘下去陪伴。
他们看中了无依无靠、相貌清秀的阿翠,强行掳了去!陈老汉人微言轻,告官无门,求助无路,眼睁睁看着侄女被拖进那张家大宅,就再也没有能出来。
“这还不算……”陈老汉声音发抖,带着极致的恐惧,“那张家……不知从哪儿请来的妖道,说……说光配阴婚不够,要让阿翠‘怀上’鬼胎,让少爷在下面也有后……他们……他们把阿翠关在地窖里,听张家下人说……那孩子的肚子……大得吓人!才几天功夫啊!人不人鬼不鬼的……阮姑娘,只有您能救她了!再晚,阿翠就没命了!”
冥婚?鬼胎?
阿阮眸光一沉。这已非简单的强抢民女,而是以活人养阴胎的邪术!那张家人,为了虚无缥缈的死后哀荣,竟狠毒至此!
她看了一眼自己依旧乏力的双手,又想到地窖中那个正在被阴气侵蚀、绝望无助的女子。
“地点。”她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陈老汉如同听到了救赎的仙音,连忙将张家大宅的位置,以及他探听到的、囚禁阿翠的那个偏僻地窖入口,详细说了一遍。
是夜,月黑风高。
阿阮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将可能用到的银针、符纸、一小瓶雄黄酒仔细收好。她看了一眼满脸担忧、拽着她衣角不肯松手的小桃。
“在家待着,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小桃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用力点头:“师父……小心。”
阿阮的身影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着镇东头的张家大宅潜去。
张家不愧是富户,宅院深深,高墙环绕。但再高的墙,也挡不住有心人。阿阮避开巡夜的家丁,按照陈老汉所述,绕到宅院最后方,一处靠近荒废后园的墙角。那里果然有一个被杂草半掩的、通往地下的窄小入口,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这应该就是关阿翠的地窑。
阿阮指尖凝聚微薄灵力,在锁孔处轻轻一触。“咔哒”一声轻响,锁芯内部机括被灵力震坏,铜锁应声弹开。她轻轻推开铁门,一股混合着泥土霉味和浓郁阴气、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狭窄潮湿的石阶。阿阮拾级而下,越往下,阴气越重,空气也越发冰冷刺骨。石阶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地窖,四壁空空,只有角落里点着一盏昏黄油灯,灯焰是诡异的幽绿色,将整个地窖映得更加阴深可怕。
地窖中央,蜷缩着一个女子。正是阿翠。
她穿着一身粗糙破烂的红色“嫁衣”,头发散乱,面色青白,双眼空洞无神,仿佛魂魄早已离体。最骇人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如同足月怀胎的妇人,但那弧度极不自然,僵硬而硕大,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隐隐能看到内里并非胎儿形体,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翻滚的漆黑阴影!那阴影散发出强烈的怨念与死气,正是“鬼胎”!
阿翠的四肢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动弹不得,只有腹部在那鬼胎的驱动下,不时剧烈地抽搐一下,她喉间随之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呜咽。
阿阮心头怒火骤起。她正欲上前,忽然,地窖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啧啧啧……何方高人,扰人清梦?”
一个穿着肮脏道袍、手持一柄黑幡、面容干瘦猥琐的中年道士,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邪恶的光,上下打量着阿阮,尤其是在她鬓角那几缕灰白上停留了一瞬,舔了舔嘴唇:“好精纯的阴元亏损之相……倒是补益我这‘宝贝’的绝佳材料!”
看来,这就是那个为张家操办冥婚、种下鬼胎的邪术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