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沉闷如巨兽垂死的哀鸣,从万米海渊深处传来,又迅速被浩瀚海水吸收、湮灭。
那曾吞噬光热、扭曲空间的巨大海底漏斗,此刻正如一个被抽去筋骨的海底巨怪,徒劳地维持着庞大的轮廓,内部却已失去那令人心悸的吞噬意志与狂暴能量。混乱的能量乱流像无头的苍蝇,在漏斗内部四散冲撞,激起一片片浑浊的涡旋,但终究无法再形成气候。失去了人工奇点这个核心,这片被强行改造的死亡海域,正缓慢而艰难地试图回归自然的怀抱,尽管过程漫长且布满创伤。
星槎,这艘融合了“青桐”技术与现代工程学的造物,如同一条灵敏的游鱼,谨慎地避开那些能量尚未完全平息的区域,朝着海面方向平稳上浮。舱内灯光稳定,与外界末日般的残骸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何雨水静静站在主观察窗前,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星槎厚重的合金外壳,将下方那片正在死去的疯狂造物尽收眼底。她身形挺拔,周身那层混沌微光已然内敛,但一种渊渟岳峙、执掌山河的无形气度,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磅礴厚重。左手虚托,那枚得自西域地心熔炉的“社稷玉圭”虚影若隐若现,散发着承载大地、安定乾坤的厚重意蕴;右手之中,新得的“沧海鉴”则流淌着蔚蓝温润的光华,仿佛掌控着四海波涛、无尽水元的权柄。两股力量,一山一海,一土一水,在她体内那已臻“归真”之境的混沌本源统御下,非但没有丝毫冲突,反而阴阳互济,龙虎交泰,让她对这片天地法则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层次。
老周操控着星槎,惯常严肃的脸上此刻也难以完全抑制那一丝激荡后的余韵。他透过内部通讯系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雨水,所有残余生命信号确认消失。‘理事’…及其麾下主要战力,已确认在基地崩溃和奇点湮灭中覆灭。我们…成功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接收到他最后试图传出的一段高强度加密信息碎片,信号极其混乱且充满负面情绪,核心内容破译后只有断续的几个词:‘圣骸…已醒…归墟之门…将开…你们…终是祭品…’”
何雨水闻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清越而平静,在这密闭的舱室内清晰地回荡:“垂死的狂吠,徒增聒噪。‘圣骸’若真已彻底苏醒,此刻我们面对的,就绝非仅是一个能被摧毁的人工奇点。他在恐惧,恐惧计划的失败,恐惧‘圣骸’可能降临的惩罚,更恐惧…我们这变数所带来的,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她微微侧头,看向老周,“不必理会。将信息归档,作为‘净世’核心成员精神状态及其终极目标的佐证即可。”
“明白。”老周点头,迅速执行操作,随即又忍不住感慨,“东海之事,总算告一段落。这片海域,怕是需要很多年才能慢慢恢复元气了。”
“自然有其伟力,亦有其韧性。只要根源的毒瘤被切除,伤痕终将抚平。”何雨水语气平和,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那无尽幽蓝,“而我们,该回家了。”
星槎破开海面,激起漫天水花,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绚烂虹彩,随即稳稳悬停。舱门打开,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涌入,吹动何雨水的发丝。她一步踏出,并未借助任何外力,便虚立于波涛之上,周身气息与脚下浩瀚海洋、头顶无垠天空隐隐相合。
她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
混沌气海浩瀚无涯,中心处,那枚得自雪域圣山的“寂灭冰核”如同定海神针,散发着恒定而纯粹的寂灭寒意,稳固着整个力量体系的根基。环绕其周,“社稷玉圭”与“沧海鉴”的虚影清晰凝实,分别散发着土黄与蔚蓝的光晕,彼此交融,衍生出山川起伏、江河奔流、潮汐涨落的磅礴意象。更外围,薪火之光不灭,星辰之力闪烁,金刚之意永固,梵冰净种澄澈——六种力量真意(薪火、星辰、金刚、社稷、梵冰、寂灭)在她于东海极致压力下踏入“五气朝元,混沌归真”之境后,终于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与循环,构成了她独一无二、万法归源的“混沌道基”。
与此同时,那枚集齐了四块碎片、已臻完整的“星钥”,静静悬浮在她的识海深处。它不再像以往那样,投射出分散或模糊的星图指引。此刻,星钥的光芒稳定而璀璨,与“社稷玉圭”、“沧海鉴”散发出的权柄波动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一道清晰无比、无法作伪的终极坐标,如同烙印般刻印在她的感知中——位于这颗星球已知海洋的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之下,超越一切现代科技探测极限的某个神秘点位。那里,被古老的传承标记为——“归墟之眼”。一股即便隔着无尽时空,依旧能感受到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终结一切的恐怖与诱惑,正从那坐标源头隐隐传来。
何雨水睁开眼,眸中混沌之光一闪而逝。她轻轻抬手,星槎缓缓降下高度。“周叔,我们回去。最终的目标,已经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