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新械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与东宫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工坊是新建的,墙壁是用青砖砌的,干净整洁,窗户上装着玻璃,虽然有些杂质,但能让阳光充分照进来,整个工坊亮堂堂的。
铁匠们抡着铁锤,在铁砧上打造地雷外壳,“叮当、叮当” 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激昂的战歌。铁锤是用精铁打造的,沉重而有力,落下的力度恰到好处,每一击都让铁块的形状更加规整。火星随着铁锤的起落飞溅,落在地上像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有的还落在旁边的水桶里,发出 “滋啦” 的声响,冒起一阵白烟。
蒸汽锅的轰鸣声从工坊深处传来,那是用来提纯硝石的,巨大的铜锅直径足有丈余,壁厚半寸,锅底烧得通红,白色的蒸汽像一条巨龙从锅盖的缝隙里喷涌而出,在工坊顶部凝结成水珠,顺着房梁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管道里的蒸汽 “嘶嘶” 地流动,带动着旁边的风箱自动运作,木风箱 “呼嗒呼嗒” 地响着,将新鲜空气源源不断地送入熔炉,炉膛里的火焰 “噼啪” 作响,映得工匠们的脸庞通红。
李杰站在提纯区的木台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次硝石提纯的时间、温度和纯度。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短打,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着些许白色的硝石粉末。旁边的工匠们正将结晶的硝石装进陶罐,陶罐是官窑特制的,内壁光滑如镜,能最大程度防止硝石受潮。每个陶罐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 “纯度 92%,庚子年三月初七辰时”。
一名工匠拿着纯度计,那是李杰根据现代仪器改良的,黄铜外壳上刻着细密的刻度,指针是用红铜做的,格外醒目。他小心翼翼地将纯度计插入陶罐里的硝石晶体中,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的皮肤。纯度计的指针缓缓转动,发出 “咔哒咔哒” 的细微声响,最终稳稳地停在 “92%” 的刻度上,红色的指针在阳光下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李大人,纯度达标了!” 工匠兴奋地喊道,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挤在一起,露出两排黄牙。
李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火球弹的核心秘密 —— 高纯度的硝石。他穿越前在农科院做实验时就知道,任何化学反应,原料纯度都是关键。只有纯度达到九成以上,才能保证火药的稳定性和威力,像李泰用的那种粗制滥造的硝石,里面还混着盐巴和泥土,就算配比再对,也造不出合格的火药。他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连种胡椒都要反复试验才能提高产量,更别说这关乎人命的火药了,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
他走下木台,走到工坊门口,推开厚重的木门。木门是用松木做的,上面包着一层铁皮,推开时发出 “嘎吱” 的声响,像老黄牛在嘶鸣。门外的空地上,几名工匠正在晾晒已经制作好的火球弹,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竹架上,黑色的弹壳在阳光下泛着哑光,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竹架旁边堆着几捆引信,用红绳捆扎着,像一挂挂鞭炮。远处的天边,隐隐传来一声闷响,虽然很模糊,但李杰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而且方向正是东宫。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李泰果然忍不住动手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搞砸成了什么样子。上次听说李泰派人去皂坊抢活性炭,他就猜到对方肯定拿到了那份假配方,心里早就等着看好戏了。
这时,老张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他是李杰安插在东市的眼线,以前是个货郎,对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老张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手里捏着一封密信,信封是用桑皮纸做的,上面还沾着些许泥点。他走到李杰面前,压低声音说:“李大人,东宫那边出事了。”
李杰接过密信,信上的字迹是用炭笔写的,潦草却有力,显然是匆忙写就的,但内容却写得很清楚,连炸膛的细节都描述得很详细:“辰时三刻,东宫试验坊一声巨响,弹壳炸膛,三名工匠当场毙命,两人重伤,残肢遍地,血流成河。” 他看完后,将密信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火炉里。火苗 “腾” 地一下窜起来,舔舐着纸团,很快就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空气中。“知道了。” 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转身对工匠们喊道:“大家加快进度!云州的将士们还等着咱们的货呢!突厥人可不会等咱们慢悠悠地干活!” 云州那边昨天又传来急报,说突厥的小股骑兵已经开始袭扰边境,急需火器支援。
工匠们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得像打雷:“好嘞,李大人!” 手里的活计更快了。铁匠们抡锤的力度更大了,“叮当” 声震得人耳朵发麻;负责提纯硝石的工匠们添柴的速度也加快了,蒸汽锅的轰鸣声更急促了;晾晒火球弹的工匠们则加快了翻转的频率,确保每个弹壳都能均匀干燥。整个新械坊都充满了蓬勃的活力,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