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那番如同寒冰淬火般的“守护誓言”，不仅震慑住了孙小胖之流，也在大院里悄然传开。
大人们唏嘘感慨这孩子重情义的同时，林家内部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最直接感受到变化的，是林枫和林向阳。
以往，他们是妹妹最亲近、最依赖的哥哥。好吃的第一个想到他们，好玩的第一时间找他们分享，软糯糯的“哥哥”喊得他们心花怒放。
可自从陆北辰受伤住进家里，尤其是那天在槐树下立下誓言之后，妹妹的目光，似乎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沉默寡言的身影。
哪怕陆北辰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妹妹也总想往那边凑。她省下来的零食，不再是他们兄弟俩的专属，总会固执地分出一半给陆北辰。
甚至有一次，林向阳想抱抱妹妹，她却扭着身子，伸着小手指向陆北辰房间的方向，嘴里含糊地喊着“哥……北辰……哥”，这让林向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种属于兄长的、幼稚却真实的“醋意”，在兄弟俩心中悄然滋生。
出发当天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添了几分离愁别绪。
陆北辰早早起身，换上了一身半新的军装（没有领章帽徽），将他不多的行李打成了一个标准的行军背包。
他的左臂依旧缠着纱布，行动间能看到他偶尔因牵扯伤口而微微蹙眉。
林家人也都早早起来了，气氛凝重。苏婉清红着眼圈，默默准备着早饭。林建军拍了拍陆北辰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晚星被母亲抱在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北辰忙碌的背影，小手紧紧攥着那枚子弹壳，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结。
林枫和林向阳站在一旁，看着妹妹那全神贯注、几乎要黏在陆北辰身上的眼神，兄弟俩交换了一个憋闷的眼神。
林向阳忍不住，凑到林枫耳边，压低声音抱怨：“哥，你看星星！自从北辰哥来了，她眼里都没咱俩了！”
林枫年纪大些，稍微懂事，但心里也同样酸溜溜的，闷声道：“别瞎说，北辰哥对星星好，保护她，咱们该感激。”
“感激归感激……”林向阳撅着嘴，“可我还是她亲哥呢！”
早饭桌上，气氛沉闷。陆北辰吃得很少，几乎是数着米粒在吃。林晚星也没什么胃口，小手在口袋里摩挲着弹壳，目光时不时瞟向陆北辰。
林枫试图活跃气氛，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林晚星碗里：“星星，吃这个，妈妈炒的鸡蛋，可香了！”
林晚星看了看碗里的鸡蛋，又看了看对面沉默的陆北辰，忽然伸出小手，费力地夹起那一小块鸡蛋（筷子还用不利索），摇摇晃晃地，越过半张桌子，想要放到陆北辰的碗里。
那动作笨拙又执着，看得人心头发酸。
陆北辰愣住了，看着那块几乎要掉在桌上的鸡蛋，又看看林晚星那努力伸着小胳膊、一脸坚持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星星！”林向阳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上了委屈，“我才是你二哥！你怎么不给我夹！”
这一声带着醋意的抱怨，打破了饭桌上凝重的气氛。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向阳，连陆北辰都抬起了眼。
林晚星夹着鸡蛋的小手停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气鼓鼓的二哥，又看了看目光深沉的陆北辰，小脸上满是茫然和纠结。
苏婉清见状，连忙打圆场：“向阳！怎么说话呢！北辰哥哥要出远门了，星星是心疼哥哥。”
林建军也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度量放大点！”
林向阳被父母一说，更觉委屈，眼圈都红了，低着头不吭声。
就在这时，陆北辰却忽然动了。他伸出筷子，稳稳地接住了林晚星那摇摇欲坠的一小块鸡蛋，放进了自己碗里。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向阳，又扫过一旁同样神色复杂的林枫，声音低沉却清晰：
“她心里，你们永远是第一位。”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只是……暂时保管。”
说完，他低下头，将那块小小的鸡蛋，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默默吃了下去。
“暂时保管”四个字，像一阵风，轻轻吹散了林枫和林向阳心中那点幼稚的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触动。
他们看着陆北辰沉默却挺拔的身影，看着他手臂上刺眼的纱布，忽然明白了，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即将背负起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妹妹对他的那份依赖和牵挂，或许，是他们无法替代、也无需替代的。
林向阳吸了吸鼻子，别扭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知道了。”
林枫也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早饭在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中结束。院子外传来了吉普车的喇叭声，陆参谋长派人来接了。
陆北辰背上行军包，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给予他短暂温暖的家，目光在林晚星身上停留得最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