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密室内,阵法光华流转,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绝。阵法中央,罗修尘被一层的暗金光茧包裹,悬浮于空。
苏言璟面沉如水,双手掐诀,口中诵念着苏家传承古老晦涩的 《清心普善咒》 。咒文化作一道道淡金色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鱼,带着净化抚慰的精神力量,环绕着那暗金色的光茧,试图渗透进去。
然而,那些蕴含着强大安抚之力的符文,在触及光茧表面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像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直接抹除,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苏言璟眉头微蹙,停下了诵念。“连祖传的安魂古咒都毫无效用?这魔性竟如此排斥外力干涉?”
他略一沉吟,决定动用自身精纯灵力。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璀璨的灵光亮起,那光芒温和而磅礴,蕴含着苏家功法特有的滋养万物的气息。
苏言璟小心翼翼地将这缕灵力,如同最纤细的银针,缓缓刺向光茧,试图找到一丝缝隙,渡入其中,滋养罗修尘可能尚存的本我意识。
“嗡——!”
就在灵力即将触及的刹那,光茧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排斥感席卷而来!那缕灵力瞬间与他断了联系,仿佛被投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法则领域,被强行否决了存在!
与此同时,在灵力接触的刹那,光茧内部显现出的,并非《九幽噬界体》那狂暴而灼热的暗红色魔元,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的纯粹魔性!
苏言璟如遭雷击,猛地收回手指,脸上血色尽褪。
“这不是功法反噬!这甚至不是寻常的心魔入侵!” 他瞳孔收缩,死死盯着那重新恢复缓慢流动的暗金光茧,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这是……血脉本源的苏醒,是生命层级的绝对碾压!”
这暗金本源魔气的位格之高,远超他认知中的任何魔功,它自成法则,拒绝任何形式的外力干涉,如同坚固的壁垒,守护着其内关乎生命本质的蜕变。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寻常手段既已无效,唯有行险,以自身神魂强行闯入其识海,从内部寻找那一丝可能尚存的人性微光。
“此法凶险,但不得不为。”
他双手掐诀,一道凝练无比的神魂虚影分离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毅然撞向那固若金汤的暗金光茧!
眼前是一片彻底魔化的疆域。天幕是永恒翻滚的暗金涡流,大地是焦黑龟裂的荒原,流淌着岩浆般的魔元。毁灭与终结的法则在这里具象化为呼啸的飓风,刮骨蚀魂。
在这片世界的中央,一座由纯粹暗金魔元构筑的巍峨王座矗立。王座之上,端坐着魔化的罗修尘。他眼眸是两潭寂灭的深渊,周身散发着令苏言璟神魂都感到刺痛的至高威严。
他,即是此方天地的主宰,是苏醒的魔族至尊意志。
苏言璟的神魂出现在这片荒原上,清辉护体,抵御着无处不在的魔意侵蚀。他立刻试图寻找罗修尘本我的意识。
“罗修尘!守住灵台!秋宁还在等你!洛家大难临头!” 他的神念如同利剑,穿透呼啸的魔风,试图唤醒沉睡的本体。
王座上的魔主缓缓抬眼,目光淡漠地扫来。
“聒噪。”
二字出口,言出法随。整片识海天地之力轰然压向苏言璟!无形的巨力撞击在他的神魂护盾上,激起漫天清辉涟漪,让他身形一阵晃动。
苏言璟心头凛然,此地主宰的力量层次,远超他的预估。他稳住身形,不再试图沟通那高高在上的魔主,而是将神念化作最细微的触须,如同在狂风中寻找一丝特定的气息,仔细感应着这片魔域。
终于,在距离王座极远的一处角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断壁下,他感应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随时会熄灭的波动。
那里,蜷缩着一个近乎完全透明的虚影。那才是罗修尘本我的意识碎片,他的人格,他的记忆,他身而为人的一切,已被剥离到了即将消散的边缘。无数暗金色的细密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缠绕着他,正将他最后的存在,一点点拖向中央的王座,进行着最后的融合。
苏言璟的神魂瞬间出现在这片断壁下。他看清了那虚影的状态——眼神空洞,面容模糊,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如同即将燃尽的灰烬。
“修尘!” 苏言璟将神念凝聚成最温和的涓流,包裹住那虚影,同时将一幅幅画面强行映照过去:“洛秋宁抓着他的手腕,泪眼婆娑地呼唤小石头”。
忠伯笑着将一份伤药塞入他手中。
苏临挡在他身前,面对鬼骨老人。
杨明在地牢中焦灼的低语。………
这些曾温暖过他的画面,此刻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虚影表面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就被更浓的魔气淹没。锁链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拖拽。
眼见锁链拖拽不止,苏言璟的神魂清光大盛,不再试图安抚,而是将全部力量化作一记灵魂层面的断喝,如同最锋利的锥子,刺向那虚影最核心的本质:“罗修尘——!你就甘心这样消失吗?!像一条野狗般死在这意识的角落,让占据了你躯壳的东西,去享用你拼来的力量,去面对你的敌人?!”
“陈烈未死!鬼骨未诛!忠伯的血,还未干!你的恨呢?!你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连天道都不服的狠劲呢?!拿出来!!”
“轰——!”
这一次,那近乎死寂的虚影,猛地一震!
“恨……仇……我自己……报!”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刻骨执念的意念碎片,如同火星般从那虚影中迸发出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松动!那缓慢拖拽的暗金锁链,猛地一滞!
王座上的目光再次扫来,苏言璟神魂如遭重击,护体清光剧烈摇曳,几乎溃散!他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在此地停留更久,否则自身神魂都有被吞噬的危险。
他深深看了一眼锁链拖拽速度明显减缓了的虚影,旋即化作流光,急速退出了这片恐怖的识海。
苏言璟的神魂归位,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眉心处的清辉也黯淡了许多。这次神魂探入,对他消耗巨大,且受了些暗伤。
他看向阵法中央。暗金光茧依旧存在,但表面那绝对的凝固感,似乎减弱了一丝。光芒的流转,也不再是之前那样浑然一体,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不稳定波动。
这变化微乎其微,若非苏言璟这等修为,几乎无法察觉。
唤醒虽未成功,但苏言璟以自身受伤为代价,撬开了一道缝隙,将复仇的执念,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