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刺骨的寒冷,伴随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痛,将程知行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中强行拉扯出来。
不是意识层面的冰冷,而是真实的、物理意义上的寒冷。
粗糙潮湿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寒意如同细针,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低矮得仿佛要压下来。
几片枯黄的草叶沾着泥水,贴在他的脸颊旁。
身下是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土地,散发着霉味和土腥气。
耳边是嘈杂而充满恶意的叱骂声,比他意识最后时刻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逼近。
“醒了?醒了就给老子爬起来!别他娘的装死!”
“陈墨!你个穷酸破落户,欠我们刘爷的钱,今天要是再拿不出来,别说你这破院子,连你这两个如花似妹子和这病秧子妹妹,都得跟老子走!”
陈墨?
程知行的大脑一片混沌。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生锈的钥匙,强行插入他混乱的记忆锁孔,激起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我是陈墨?
南陈书生,父母双亡,屡试不第,欠下巨债……
不,我是程知行!
二十八岁,理工男,母亲病重,穿越是为了……
两种身份,两段记忆,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和浑浊的水搅合在一起,碎片沉浮,难以分辨。
剧烈的头痛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就是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到了怀里的异样。
一个柔软的、微小的、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的……活物。
他低头,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在他破烂的、沾满泥污的衣襟里,紧紧蜷缩着一团雪白的毛团。
皮毛失去了往日记忆中的光泽,显得黯淡脏污,甚至沾染了些许暗红的血迹。
它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只有胸口那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感知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胡璃!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混沌!
雨夜初救、壕气报恩、并肩作战、时空通道中的拼死守护、燃烧灵蕴时的决绝眼神、最后那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嘱托……
所有属于“程知行”的记忆和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破了“陈墨”身份的压制,瞬间占据了他的意识主导!
是了,我是程知行!
我穿越了!
为了救母亲!
胡璃为了送我们过来,耗尽了法力,甚至可能……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尖锐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怀中那团微弱的白毛。
冰冷,柔软,却毫无反应。没有往日的灵动的躲避,也没有亲昵的蹭动,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睡。
代价……这就是胡璃付出的代价吗?
不仅仅是被迫沉睡,而是……灵蕴耗尽,生机渺茫?
“妈的!还敢走神?” 一声粗暴的怒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家丁,见程知行(陈墨)醒来后不仅没有回应,反而低头去看怀里不知什么东西,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抬脚就欲踹过来。
“等等!”
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程知行猛地抬头,看到林暖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挡在了他和那名家丁之间。
她同样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裙,脸上沾着泥灰,发髻散乱,但那双眼睛,虽然带着惊恐,却清澈而坚定,直视着那名家丁。
“王……王管事,”林暖暖的声音有些发涩,显然也在适应着新的身份和语言,“我哥哥……他刚醒,求您再宽限片刻,我们……我们一定想办法。”
程知行看着她,心中一震。
林暖暖……她也成功融合了吗?
她此刻的眼神,既有属于她本身的温柔与坚韧,似乎也融入了一丝这个时代女子特有的、在逆境中求存的怯懦与哀求。
“想办法?你们拿什么想?”被称为王管事的家丁头目嗤笑一声,三角眼里满是讥讽,“就这破院子?这几本擦屁股都嫌硬的破书?还是你们这几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他的目光淫邪地在林暖暖和刚刚挣扎着坐起、同样衣衫褴褛却难掩丽色的柳潇潇身上扫过:“依我看,就拿这两个丫头抵债正好!我们刘爷府上正好缺两个端茶送水的使唤丫头,跟了刘爷,也算是她们的造化!”
柳潇潇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古人,看着这破败穷酸的环境,再感受到脑海中那些属于“丫鬟”身份的、卑微而痛苦的记忆碎片,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落差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张了张嘴,想如同在现代社会那样斥责、谈判,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有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
“不行!”程知行几乎是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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