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怒吼,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无尽的杀意与怨毒,狠狠地砸在公孙度的心头。
他正沉浸在即将踏平幽州、问鼎中原的美梦中,这声咆哮却如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猛地抬头,顺着那杆虎头湛金枪的枪尖望去,只见一员威猛无匹的战将,正驾驭着一匹神骏的战马,身后是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铁骑。
那不是普通的骑兵。
他们人马俱甲,只露出冰冷的眼眸,手中的长枪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马蹄奔腾之声汇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雷鸣,大地在他们的冲锋下剧烈颤抖。
为首那将,正是张绣!
“张绣?他怎么会在这里!”公孙度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是应该龟缩安阳吗?
这支精锐的铁骑,又是从何而来?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引以为傲的辽东兵,在这些仿佛从地狱深处冲出的恶鬼面前,阵型瞬间被撕裂,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曲绝望的挽歌。
西凉铁骑就像一柄烧红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牛油,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公孙度的帅旗,是那黑色潮水中最显眼的目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杆指向自己的长枪上所蕴含的杀气,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护卫,刺入了他的骨髓。
他身边的亲卫们虽然拼死抵抗,但在西凉铁骑那摧枯拉朽的冲击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被一一撞飞、碾碎。
“主公,快走!顶不住了!”亲卫队长蒋宁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地吼道。
公孙度这才如梦初醒,他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近的张绣,那张脸上写满了不死不休的疯狂。
他毫不怀疑,一旦被对方缠上,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身为一方诸侯的尊严和骄傲。
“撤!快撤!”他声嘶力竭地尖叫着,猛地一拽马缰,也顾不上指挥大军,拨马便向后方逃去。
主帅一逃,本就濒临崩溃的大军彻底土崩瓦解,士兵们丢盔弃甲,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公孙度伏在马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轰鸣,他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催马。
只要能逃过前面的长桥,进入山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长桥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然而,就在他踏上桥头的那一刻,一阵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从桥对岸的密林中骤然响起!
“咻咻咻——”
黑压压的箭矢如同凭空生出的蝗群,遮蔽了天际,带着死神的呼啸,朝着狭窄的桥面倾泻而下。
为首的一名将领立于林前,手持长弓,目光冷冽如冰,正是林柯!
“有埋伏!”公孙度肝胆俱裂,绝望地嘶吼。
狭窄的桥面上,根本无处躲藏。
逃窜的辽东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排排地中箭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瞬间将桥面染成一片血红。
战马悲鸣着倒地,将后面的同伴绊倒,小小的石桥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公孙度感到一股巨力从左肩传来,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一支狼牙箭穿透了他的甲胄,深深地钉进了他的肩胛骨。
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从飞驰的马背上重重摔下,滚落在堆积的尸体之中。
残阳如血,映照着桥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潺潺流淌的鲜血,肃杀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林柯的伏兵正要上前结果公孙度,结束这场战争。
“保护主公!”千钧一发之际,浑身浴血的蒋宁咆哮着杀出重围。
他手中大刀狂舞,硬生生在箭雨和尸堆中劈开一条血路,冲到公孙度身边。
他一把将昏迷的公孙度从地上捞起,横放在自己马前,然后抢过一匹无人驾驭的战马,翻身而上,将自己的坐骑缰绳塞到公孙度手中,用力一拍马臀。
“主公,走!末将为你断后!”蒋宁调转马头,面向潮水般涌来的追兵,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决绝的死志。
公孙度被剧痛惊醒,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蒋宁那决绝的背影,以及他身后那片数不尽的敌人。
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血沫声。
求生的欲望再次占据上风,他咬紧牙关,伏在马背上,任由战马带着他冲下长桥,向着右北平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蒋宁和他最后几十名亲卫的喊杀声,很快便被淹没在钢铁的洪流之中。
一路狼狈奔逃,身边原本簇拥的将士越来越少,等他终于逃回右北平城下时,身边只剩下寥寥数百名残兵败将。
他们一个个衣甲不全,浑身带伤,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麻木。
公孙度望着城下这支凄惨的队伍,再想到自己出征时十万大军的意气风发,两相对比,一股巨大的悲愤与屈辱直冲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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