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对于这种背景成谜、又展现出非同寻常能量的危险人物，最稳妥的办法，不是对抗，而是建立一种默契的关系。
“所以，您才……”佐佐木健次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正是因次，我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长门野治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神情，“三个月拿下平冢。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考验。如果他真有那个能力，背后也真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势力支持，那么，一个年轻可控的黑夜之王，比藤原井那条老奸巨猾、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对我们来说有价值得多。”
“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可以通过他，维持神奈川地下世界的某种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群龙无首，暗流汹涌，让我们疲于奔命。”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山口家的孩子，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更进一步的机会！”
佐佐木键次整个人都呆住了。
更近一步！
长门警视监这个职务在日本也只有不过二十人，再进一步，那将是日本警务系统的第一人！
正常来说，神奈川级别的最高警务长官是警视长。
而长门野治因为特殊的原因，才从东京都警视厅下放到神奈川警察本部。
他的职务实际上已经是日本警务顶级的高层。
“长门大哥...”
佐佐木键次还是没有缓过神。
长门野治没有回答他，只是冷笑一声：“藤原井？一个市井商人出身，靠着钻营和心狠手辣爬上来的暴发户。贪婪，短视，毫无底线。今天可以为了利益跟我们合作，明天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把我们卖掉。这种人可以用，但绝不能信，更不能养。养大了就是第二个黑龙会，甚至更糟。而山本太郎……”
长门野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年轻，狂妄，野心勃勃，但也正因为年轻，所以可塑性强。”
“他需要依靠白道的默许，支持才能站稳脚跟。而我们可以成为他的依靠。哪怕他背后真的站着山口，那又如何？我们和他之间，是合作，是互相利用，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只要利益一致，他就是我们在那边最好的桥梁和缓冲。我……”
“咚咚咚。”
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长门野治未尽的话语。
长门野治立刻收声，脸上的深沉和算计瞬间消失，恢复了那种不怒自威的平静。
佐佐木健次也迅速调整好表情，重新坐下，一脸笑意。
两人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进来。”
长门野治沉声道。
门被推开，吉田一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的眼眶还有些发红。
他先是对长门野治深深鞠躬：“本部长。”
然后又对佐佐木健次微微欠身：“佐佐木警视。”
“一郎，辛苦了。”
长门野治的脸上露出带着赞许和关怀的微笑。
“这次的任务你完成得非常出色。潜伏、取证、引诱、抓捕，各个环节都无懈可击。山本太郎被顺利带回来，你的功劳最大。”
吉田一郎连忙躬身：“不敢当，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也是佐佐木警视指挥有方。”
“嗯，不骄不躁，很好。”
长门野治点点头，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任务结束后有些不适应？还是对山本太郎的处理结果有疑问？”
吉田一郎身体微微一震，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本部长，属下确实有些不明白。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与黑龙会覆灭有关，但他重伤三人，证据确凿。按照程序至少也应该拘留审讯，等待伤情鉴定结果，受害者提起公诉。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了？即便那三人有案底，但法律面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放走山本太郎，于法于理，都说不通。
长门野治看着吉田一郎那带着些理想主义光芒的眼睛，心中暗暗叹息。
他站起身，走到吉田一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而充满人情味：
“一郎啊，你还年轻，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认死理。那三个人是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
“街头混混，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这次落得这个下场，也算他们咎由自取。法律要讲，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和社会效果。一味的只讲法律，对我们神奈川的治安未必是好事。”
他顿了顿，看着吉田一郎依然困惑的眼神，叹了口气，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低声道：“更重要的是，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啊。”
“为我？”
吉田一郎愣住了。
“是啊。”
长门野治的语气更加恳切，“你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但也等于是彻底暴露在了山本太郎面前。他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已经认定是你出卖了他。”
“以他眦必报的性格。如果把他逼急了关进监狱，他反而有更多时间和渠道想办法报复你，甚至你的家人。放他走表面上是放纵，实际上是给他一个警告，也给你留一份余地。”
“让他知道，我们随时可以抓他，但也愿意给他机会。”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因为这次任务，背上一辈子的心理负担，觉得是你亲手把一个替你挡刀的人送进了监狱。”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心里的疙瘩。”
吉田一郎听着长门野治语重心长的话语，一股巨大的感动和愧疚瞬间涌上心头。
原来本部长这么做，竟然是为了保护我！
为了不让我有心理阴影！
我竟然还在怀疑长官的决策！
我真是太幼稚、太不懂事了！
“本部长！我……”
吉田一郎眼眶一热，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猛地低下头，深深地鞠躬，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谢谢您！谢谢您的体谅和关怀！是属下愚钝，未能领会您的深意！给您添麻烦了！”
看着吉田一郎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长门野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但很快又隐藏在那副慈祥长辈的面具之下。
他扶起吉田一郎，温和地说道：“好了，不用说这些，你能理解就好。回去好好休息，这次任务你辛苦了，放你三天假。记住，今天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一切，包括山本太郎被释放的事情都是最高机密，对任何人都不准提起，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吉田一郎用力回答。
“嗯，去吧。”长门野治挥挥手。
吉田一郎再次深深鞠躬，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仿佛肩上承载着无比光荣和神圣的使命。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长门野治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那种深沉的平静。
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佐佐木健次，淡淡地问：“怎么样？”
“很优秀的年轻人，忠诚，有冲劲，也有正义感，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还需要多打磨。”
“容易相信人有时候是缺点，有时候也是优点。”
长门野治意味深长地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一片繁华而深邃的夜色，“就看怎么用了。”
“接下来，就看这位年轻的山本组长能不能在平冢市这块棋盘上，下出一盘让我们满意的棋了。”
“至于他背后，到底是姓山本，还是姓山口……”
“很快，就会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