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双洞桥边秋意酣,欢声漫卷碧天蓝。
囊空暂避郊游事,独对苍山解数函。
叶影横斜题纸乱,风声断续墨痕含。
心藏丘壑非无兴,静待春潮漫笔谈。
开学第四周的晨光,带着马尔康特有的清冽,漫过梭磨河的水面,洒在师范学院的青砖围墙上,将窗棂的影子拉得悠长。数理班的教室里比往常更热闹几分,课桌椅被擦得锃亮,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在讲台旁,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角票,叽叽喳喳地往班长林蓉面前凑——今天是班委会成立后的第二周,林蓉牵头组织的校外野炊活动,终于要启程了。
“大家别急,按座位顺序来,每人5角钱,顺荣记好账目!”林蓉站在讲台边,蓝色工装的袖口挽起,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手里捧着一个铁制饼干盒,盒身印着的碎花早已褪色,却被擦得发亮,脸上漾着爽朗的笑。顺荣踮着脚站在她身旁,笔记本翻开新页,笔尖飞快地划过纸面,墨水痕迹清晰利落:“李林,5角;友龙,5角;顺华,5角……”
同学们挨个上前交钱,有的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币,边角压得平整;有的数着叮当响的硬币,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混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在教室里久久回荡。友龙拍着胸脯嚷嚷:“我带柴火!上次帮食堂运劈柴,偷偷藏了几根干透的松枝,烧起来火旺得很,烤土豆、煮青菜都够了!”李林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小声补充:“我带课本,万一野炊间隙有不懂的题,还能跟大家讨教几句。”这话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林蓉笑着打趣:“李林,今天特许你放假,不准琢磨数学题,专心享受野炊!”
离翁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那是被往届学生磨出的光滑痕迹,目光却飘向窗外。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那5角钱的野炊费,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家里寄来的生活费本就微薄,每月只有几块钱,省吃俭用才够勉强维持三餐,根本匀不出余钱参加活动。
“离翁,该你了!”顺荣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带着好奇与期待。离翁的脸颊腾地红了,从耳根蔓延到脖颈,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蓉察觉到他的窘迫,脚步轻移几步走到他桌旁,放缓语气:“离翁,是不是忘带钱了?没关系,先记账,等下次家里寄钱了再补上就行。”
“不是……”离翁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大脑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我……我有点不舒服,头疼得厉害,可能是昨晚着凉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头,努力挤出一丝痛苦的神情,眉头蹙起,眼神故作疲惫,“野炊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这话让教室里的喧闹瞬间淡了下去。友龙几步走到他身边,高大的身影挡了大半阳光,伸手就想摸他的额头:“真生病了?要不要去校医室?我陪你去,顺便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用不用!”离翁连忙侧身躲开,摆着手说,“就是小感冒,回宿舍躺一会儿就好。你们快准备吧,别耽误了出发时间,路上注意安全。”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裤脚上,不敢直视同学们的眼睛,生怕眼底的慌乱暴露了谎言。
林蓉皱了皱眉,眼神里满是关切:“那你在宿舍好好休息,我让顺荣给你留份热乎的饭菜带回来,别饿肚子。”
“谢谢班长,不用麻烦了,我没胃口。”离翁勉强笑了笑,看着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手里提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说说笑笑地朝着校门口走去,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友龙走在最后,还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好好休息,我们给你带山里的野果回来!”
教室里渐渐空了,只剩下离翁一个人。他缓缓放下按在额头上的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的憋闷稍缓,心里却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知道同学们的好意纯粹又真诚,也明白林蓉的体谅藏着细心,可那份囊中羞涩的窘迫,像一层薄纱裹着的刺,让他实在没勇气说出真相。
收拾好桌上的数学课本、练习册和半截铅笔,离翁背上半旧的帆布书包,书包带已经磨得有些起毛,悄悄走出了校门。他没有回宿舍,而是朝着学校后面的山林走去——既然不能参加野炊,不如找个清静地方,把上周张其元老师留的微积分难题好好琢磨琢磨,也算没浪费这半天时光。
秋日的山林褪去了盛夏的浓绿,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高大的杨树和桦树伸展着枝干,金黄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呢喃,落在地上铺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离翁沿着蜿蜒的小径往上走,书包里的课本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与林间的虫鸣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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