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首领!袁公!”,斥候“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极致的慌乱,几乎是破音般嘶吼,“白狼山……白狼山附近,发现曹军踪迹!旗帜上……是‘曹’字大旗!”
这一声禀报,如惊雷劈在穹庐之中。蹋顿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猛地从坐榻上弹起,黑狐裘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斥候面前,大手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提至眼前,狼目圆睁:“什么?!怎么可能!”,臂弯的肌肉因用力而绷紧。
袁尚也惊得猛地站起身,酒意瞬间消散大半。他手中的酒盏“哐当”砸在矮几上,酒水泼满桌面,浸湿了案上的羊皮地图。他快步走到蹋顿身侧,袍角扫过地上的弯刀却毫无察觉,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你且仔细说!曹军有多少人马?先锋是谁?可有携带攻城器械?”,他最怕曹操带重兵而来,若真是如此,别说复兴袁氏,恐怕连辽西都待不住了。
斥候被蹋顿揪得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脖颈青筋凸起,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小人……小人看得真切!‘曹’字大旗在风中看得清清楚楚,约莫有一万余人,皆是骑兵,正往白狼山方向移动,速度极快!没看到攻城器械,也没看清先锋是谁,只看到队伍前头有黑色铠甲的骑兵开路!”
“一万人?”,袁尚闻言,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那是他父亲袁绍生前赐下的,剑鞘上还刻着“袁氏”二字。他略一思索,眼中闪过几分笃定,转头看向蹋顿,语气带着刻意的安抚:“首领,看来曹操这是兵行险招啊!他定是怕我等在辽西站稳脚跟,才急于来攻,竟只带一万兵力。咱们麾下有五万铁骑,皆是常年征战的勇士,以五敌一,何惧之有?”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像是在说服蹋顿,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况且曹军长途奔袭,将士早已疲惫不堪,战马也耗损严重;我等以逸待劳,熟悉地形气候,只需列阵迎击,派两队骑兵从两侧包抄,定能将这一万曹军尽数歼灭!到时候不仅能缴获粮草,还能让曹操知道,我北疆铁骑的厉害!”
蹋顿却并未放松。他松开斥候的衣领,任由对方瘫坐在地大口喘气,目光沉得像寒潭。他纵横草原数十年,能坐稳八部共主之位,靠的从不是匹夫之勇。曹操狡诈多谋,当年官渡以少胜多击败袁绍七十万大军,怎会轻易犯险?他俯身捡起斥候掉落的弯刀,指尖抚过刀身的寒芒,忽然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你潜伏窥探时,曹军可有察觉你的踪迹?”
斥候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摇头,双手撑着地面往后缩:“应……应该没有!小人祖上三代都是斥候,最擅长隐匿行踪,能用草叶、岩石遮掩气息。当时小人躲在白狼山南侧的岩缝里,曹军巡逻队就在下方经过,却没发现我。若是被察觉,小人此刻早已是刀下亡魂,哪里还能回来报信!”
蹋顿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喉间发出低沉的冷笑,带着草原狼王的狠戾:“好!既然他曹操敢送上门来,那我便却之不恭!”他猛地将弯刀劈向矮几,“咔嚓”一声,松木矮几被劈成两半,酒水与肉干散落一地,“来人!传我命令,集结八部所有铁骑!左翼由楼班率领,右翼由苏仆延统领,中军我亲自坐镇!即刻向白狼山进军!凡有延误者,斩!”
“遵令!”,帐外护卫高声应答,快步离去。号角声瞬间响彻营地,马蹄声、呼喝声、铠甲碰撞声此起彼伏。袁尚也拔出长剑,剑尖指向帐外:“传令下去,我部将士编入中军,随乌桓铁骑出征!今日便让曹操知道,袁氏未灭!”
“袁氏未灭!”,袁氏旧部齐声呐喊。片刻后,五万铁骑如黑色洪流,裹挟着沙尘与杀气,朝着白狼山疾驰而去。阳光被尘土遮蔽,天地间一片昏蒙,铁蹄踏地的轰鸣仿佛要震碎草原的筋骨,远处的狼群吓得呜咽逃窜。
而在白狼山南侧的山岗上,景象截然不同。青灰色的岩石被朔风打磨得棱角分明,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立在风中——正是曹操之女曹子曦。她身着墨色战袍,裙裾下露出银色战靴,发间仅用玄色发带束起,几缕碎发贴在脸颊,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的英气。她的目光凝望着北方,仿佛能穿透沙尘,看清敌军的动向。
身侧的未名身着劲装,双手拢在袖中抵御寒风,声音带着急切:“主子,按咱们估算的时辰,乌桓该收到消息出兵了”,她下意识地握紧腰间佩刀,刀柄缠绳已被掌心汗浸湿。
曹子曦却依旧站得笔直,嘴角勾起淡笑:“别急,诱饵既已抛出,鱼儿岂有不上钩的道理?”,她抬手按住被风吹乱的发带,眼神锐利,“蹋顿自负,袁尚急功近利,这两人凑在一起,只会想着‘以多胜少’,绝不会怀疑‘一万兵力’背后的玄机”
她指向山岗下方的山谷,“那处两侧皆是峭壁,只有中间一条通道,是咱们选好的‘口袋阵’。张辽的虎豹骑已在谷中埋伏,只待乌桓军入谷,便能截断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