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至总裹着一层冷雾,秦淮河的水汽在清晨凝成霜花,贴在巷口的玻璃窗上,像谁用指尖画了片细碎的白。院角的腊梅开了第一朵,深褐色的枝桠上,嫩黄的花苞顶着薄霜,风一吹,就飘来缕清苦的香——是棠棠今早发现的,小姑娘穿着厚厚的棉袄,踮着脚够花枝,差点摔在银杏树下的苔藓丛里,还是王奶奶路过扶了她一把。
“慢点儿,丫头!”王奶奶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磨好的糯米粉,“冬至要吃汤圆,奶奶给你们送点糯米粉,你妈妈要是没空,奶奶帮你们揉面。”棠棠赶紧点头,拉着王奶奶的手往屋里走:“妈妈在绣帕呢!她说要绣江南的腊梅,还要加敦煌的胡杨芽,等小石头来了给她看!”
苏晓棠确实在客厅的绣绷前坐着,米白色的绣布上,“江南春景图”的轮廓已初见雏形:秦淮河的春水泛着浅绿,岸边的柳树抽了新芽,而在柳树旁,几株胡杨刚冒出嫩黄的芽尖,芽尖上还沾着点敦煌的沙粒——是她特意用淡棕色丝线绣的,想让江南的春里,也藏着敦煌的暖意。听到院中的动静,她抬头笑着迎出来:“王奶奶快进来,外面冷,我刚煮了姜茶,您喝杯暖暖身子。”
王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新挂的“秦淮河冬泊图”,深棕色的木框衬着米白绣布,雪落乌篷、红梅映胡杨的画面格外雅致:“这冬景绣得真地道,尤其是这小骆驼,一看就是敦煌来的,跟棠棠的‘沙沙’一模一样。”她指了指绣绷上的春景图,“这是要绣春景?还加了胡杨芽,是等小石头来了给她看?”
“是啊,”苏晓棠给王奶奶递过姜茶,“小石头说腊月中旬来,正好能赶上南京的腊梅,我想绣好这帕子,作为礼物送给她。江亦辰也在准备,说要给小石头刻个秦淮河乌篷船的模型,让她带回去当纪念。”
正说着,江亦辰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个木盒,里面装着块刚买的楠木:“今天去木工房,看到这块楠木,纹理特别顺,正好用来刻乌篷船。对了,王奶奶,您知道哪里有卖小灯笼的吗?想给乌篷船的船头刻个小灯笼,再装个小灯珠,晚上能亮。”
王奶奶眼睛一亮:“夫子庙的老灯笼店就有!不过要早点去,年底人多,晚了好看的样式就被挑走了。我记得去年给小宇买过一个,竹编的灯笼,上面还画着秦淮河的风景,特别精致。”
棠棠凑过来,抱着江亦辰的腿:“爸爸,我也要去!我要给小石头挑个兔子形状的灯笼,她最喜欢兔子了!”江亦辰笑着点头,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好,周末我们一起去,顺便买些年货,小石头来了,让她尝尝江南的年味。”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苏晓棠每天绣“江南春景图”,胡杨芽的嫩黄、柳叶的浅绿、腊梅的嫩黄,丝线在她指尖流转,将两地的春景一点点织进绣布。江亦辰则在书房里打磨楠木,乌篷船的船身已基本成型,船头的小灯笼也刻好了,正准备给灯笼装灯珠——他特意买了暖黄色的灯珠,说晚上亮起来,像极了敦煌月牙泉的星光。
棠棠也没闲着,每天放学回家,就钻进自己的小房间,整理给小石头的礼物:有压平的银杏叶标本,有她画的秦淮河地图(上面用彩笔标了“好吃的鸭血粉丝汤店”“好看的腊梅树”“妈妈的绣帕墙”),还有她用红豆串的小手链,红豆是从幼儿园的种植角摘的,颗颗饱满,红得发亮。
“妈妈,红豆手链会不会太简单了?”棠棠举着手链,有点不自信,“小石头会不会不喜欢?”苏晓棠放下绣线,接过手链,轻轻戴在女儿的手腕上:“不会啊,这手链里有棠棠的心意,小石头肯定会喜欢的。你看,红豆代表‘思念’,就像我们思念敦煌的小石头,小石头也思念我们一样。”棠棠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把手链取下来,放进专门的小盒子里:“那我要把它放在最上面,让小石头第一眼就能看到。”
冬至那天,苏晓棠按照王奶奶的指点,用糯米粉揉了面团,包了芝麻馅和花生馅的汤圆。棠棠也凑过来帮忙,却把面团揉得满身都是,鼻尖上沾了点糯米粉,像只小花猫。江亦辰拿出相机,拍下母女俩包汤圆的样子,照片里,苏晓棠笑着帮棠棠擦鼻尖,棠棠举着个歪歪扭扭的汤圆,脸上满是得意,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格外温馨。
“汤圆要煮到浮起来才算熟。”苏晓棠把汤圆放进锅里,清水咕嘟咕嘟冒泡,很快,白色的汤圆就浮了起来,像一颗颗小月亮。棠棠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吹了吹就咬了一口,芝麻馅的甜汁流出来,沾了满嘴角:“妈妈做的汤圆比幼儿园的好吃!小石头来了,我要煮给她吃!”
正吃着汤圆,江亦辰的手机响了,是敦煌的老木匠爷爷打来的。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小石头已经收拾好行李,腊月十二就出发,还特意带了敦煌的沙枣糕和胡杨木小摆件,是她自己跟着爷爷学刻的,要送给棠棠。“还有啊,”老木匠爷爷顿了顿,“我让小石头带了点敦煌的沙土,你们不是说想在院子里种棵胡杨吗?用敦煌的土种,说不定能长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