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林野眯着眼睛,任由粗糙的沙砾打在脸颊上,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他抬手拉了拉头上的遮光巾,将大半张脸都掩在布料之下,只露出一双清亮却难掩疲惫的眼眸。脚下的沙丘松软难行,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比平日多三倍的力气,深陷的脚印转瞬就被呼啸而过的狂风抹平,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这片荒芜之地。
这里是中州西境的边缘地带,自离开界纹议会已有七日。起初还能见到零星的村落与商道,可随着深入西境腹地,人烟愈发稀少,到如今放眼望去,只剩无边无际的戈壁与沙丘,连半株耐旱的沙棘都难以寻觅。
风势越来越猛,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卷起的沙粒如同锋利的刀刃,刮得衣袍猎猎作响,甚至能听到布料被摩擦得“沙沙”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裂。林野运转体内纹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大部分沙砾挡在体外。可即便如此,灌入领口、袖口的细沙依旧无孔不入,磨得皮肤生疼,连口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该死的风沙。”林野低咒一声,停下脚步,转身背对着风向,试图在这肆虐的狂风中寻找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水囊,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只敢抿了一小口清水润喉。西境水源稀缺,这半囊清水是他特意准备的应急之物,必须省着用。
水液划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清凉,让混沌的头脑稍稍清醒。林野抬头望向天空,原本湛蓝的天幕早已被黄沙染成了昏黄色,厚重的沙雾如同幕布般笼罩四野,根本看不清太阳的方位。他心中暗叹,这西境的风沙比传闻中还要可怕,不仅阻碍行进,更能扰乱方向,若是迷失在这片沙海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出发前,他曾在议会纹库中查阅过西境的相关记载。古籍中描述西境“风沙无常,十日九起,地貌多变,易迷行迹”,当时他虽有心理准备,却未料到实际情况会如此棘手。这已经是他遭遇的第三场大规模风沙了,前两次都是在临近黄昏时突然袭来,好在他及时找到了避风的岩石凹陷处,才未被风沙裹挟。可这一次,风沙是在正午时分爆发,此刻他身处一片开阔的沙丘地带,连一块像样的岩石都找不到。
林野将水囊收好,紧了紧背上的行囊,里面装着周玄长老赠予的护身宝具,还有一些干粮与简易的疗伤草药。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运转纹力,将护罩加厚了几分,而后辨认了一下大致的方向,毅然迈步朝着风沙更烈的深处走去。落星谷在西境腹地,越是深入,风沙越是猛烈,他没有退路。
狂风裹挟着沙砾,如同无数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护罩,发出“噼啪”的声响。林野的身形在风沙中微微晃动,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步伐。他的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前方模糊的景象,凭借着过人的感知力,避开那些隐藏在沙丘之下的暗坑与尖锐的石砾。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又或许是一个时辰,林野只觉得体内的纹力消耗极快,护罩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艰难,喉咙更是干涩得冒烟,刚才那一小口水早已不起作用。
就在他感到有些支撑不住,想要寻找一处相对低洼的地方暂时躲避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的沙丘之下,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林野心中一动,警惕地停下脚步。在这荒无人烟的西境戈壁,除了危险的沙暴与潜藏的妖兽,怎么会有其他黑影?难道是风沙造成的错觉?
他凝神聚气,运转感知力朝着那个方向探去。感知力穿透弥漫的黄沙,隐约察觉到那里有微弱的生命气息,而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界纹波动,只是那波动极其隐晦,若不仔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
“是人?还是妖兽?”林野心中暗自思忖。西境多有适应沙漠环境的凶猛妖兽,比如沙蝎、风狼等,它们往往潜伏在沙丘之下,借着风沙的掩护捕猎。可刚才感知到的界纹波动,却又不像是妖兽所能拥有的。
犹豫片刻,林野还是决定上前一探究竟。若是其他遭遇风沙的旅人,或许能从对方口中打探到落星谷的具体消息;若是妖兽,以他如今的实力,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黑影所在的方向移动。风沙依旧猛烈,视线受阻,直到距离黑影不足三十丈时,他才勉强看清那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蜷缩在沙丘背风处的人影,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灰褐色披风,披风上落满了厚厚的沙尘,几乎与周围的沙丘融为一体。那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林野心中稍定,从对方的形态来看,应该是人类。他加快脚步走到近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沉声道:“喂,你还好吗?”
那人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林野皱了皱眉,伸手拨开对方头上的披风 hood,露出一张布满风霜的脸庞。那是一位老者,头发与胡须都已花白,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显然是缺水缺粮已久,又遭遇了风沙侵袭,才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