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队会议室的白板仿佛成了战场中央的沙盘,上面罗列着敌我双方零星的情报,中间是巨大的未知迷雾。散会后,其他人都按照陈建国的部署风风火火地行动去了,只有林宸还留在里面,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面对着写满疑问的白板。
阳光偏移,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种面对一片虚无的无力感,并未因会议的结束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常规的侦查路径似乎都被一堵无形的、光滑的墙壁挡住了,每一条路走到最后,都是“已消失”、“已销毁”、“无异常”。
凶手太高明了,高明到几乎重构了现实,抹掉了一切指向ta的箭头。
但林宸不相信绝对完美。任何行动,只要发生过,就必然在逻辑的网络上留下震动,无论其物理痕迹被擦拭得多么干净。当物理世界的大门被彻底关闭时,他必须找到另一扇窗——逻辑之窗。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板擦,缓缓地,但坚决地,将白板上那些关于“发生了什么”的推测和疑问,一点点擦去。焦尸、大火、开锁痕迹、删除的数据……这些是结果,是凶手希望他们看到的终点。
然后,他拿起一支蓝色的记号笔,在白板中央重重写下了几个字:
【凶手想掩盖什么?】
笔尖划过白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在宣告一个全新思路的开启。
反向工程。这是他从警校教授那里听来的词,原本用于工业设计领域,指的是通过解构最终产品来反推其设计思路和制造工艺。现在,他要把它用在犯罪侦查上——通过解构凶手精心制造的“完美毁灭”现场,来反推其犯罪动机、手段,乃至其身份信息。
他不去追问“发生了什么”,那会陷入凶手布下的迷宫。他要问的是:“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他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冒着增加暴露风险也要确保消失的,到底是什么?”
蓝色的笔开始在“掩盖什么”下方划出第一条线,写下一个词:研究数据。
“这是最核心的。”林宸自言自语,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凶手删除了云端备份,物理摧毁了本地服务器,甚至可能提前转移或销毁了纸质记录。这说明,赵启明的研究数据,是凶手的首要目标。它不仅仅是杀人灭口,更是要‘灭迹’。”
他在“研究数据”后面打了个问号,并备注:PFOS替代物?第三方评估?数据真实性?
紧接着第二条线:特定物品。
“现场过于‘干净’。”他写下这个词,“除了研究数据,一些本该存在的个人物品也可能消失了。比如,赵启明的手机?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笔记本电脑?除了被拆走硬盘的台式机,他是否有便携电脑?甚至,一些特定的实验样品、化学品?凶手的清理非常有针对性,拿走的绝不仅仅是数据载体。”
第三条线:自身痕迹。
“这是所有犯罪者的本能。”林宸写道,“凶手清理现场,必然要抹去自己留下的任何痕迹——指纹、脚印、毛发、纤维……但ta做得如此彻底和专业,表明ta极度警惕,并且可能知道自己的生物信息存在于某些库中,比如有前科或者属于容易被排查的特定群体。”
第四条线:犯罪手段证据。
“纵火工具、助燃剂容器、技术开锁工具……这些直接关联犯罪实施的物品,必须被处理掉。但凶手没有留下任何常规助燃剂痕迹,要么是使用了某种特殊物质或方法,要么就是处理得极其干净。”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起来。他想起了那颗耐高温的灭火剂结晶。
第五条线,他用红笔写下:矛盾点/异常点。
“凶手试图掩盖一切,但ta的行动本身,可能会创造出新的、ta自己都未察觉的痕迹,或者无法完美解释的逻辑矛盾。”林宸在这一点上画了个圈,“比如,那颗属于高效灭火剂成分的结晶,为何出现在火灾现场?这是第一个矛盾点。它不属于凶手要掩盖的‘研究数据’或‘自身痕迹’,它甚至本应是灭火的东西。它的存在,与这场毁灭性的大火形成了悖论。”
他看着白板上这个新出现的、孤零零的“矛盾点”,感觉它像一颗被潮水推到沙滩上的贝壳,暗示着深海之下的涌动。
思路开始逐渐清晰。凶手的行动目标非常明确:让赵启明和其核心研究数据彻底消失。为了达到这个目标,ta利用了化学、侦查的专业知识、了解习惯、数据存储位置的内部信息、以及开锁、清理、纵火、删除数据的冷静执行力。
那么,谁最符合这个画像?
谁既有动机,又有能力?
林宸的目光再次投向“诺亚科技”和“第三方评估”这几个字。
动机,极大可能源于研究项目本身。数据真实性出现问题?第三方评估发现了致命缺陷?涉及巨大商业利益或学术声誉?
能力,则指向内部人员,或与内部关系极其密切的外部专家。诺亚科技的项目组成员?那个看似吓傻了的助手?或者……第三方评估机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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