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栈的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几道身影拉得长长地投在墙壁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寂,与楼外码头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谢云亭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舆图上用朱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山川河流、城镇关隘。
他深邃的目光从图上移开,扫过在座的几位核心人物——小春子、孙掌柜,以及云记在巴渝的几位得力管事。
“问道台一战,我们破的是茶心会布下的心障,不是横亘在西南崇山峻岭间的路障。”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茶要走出去,人要活下去,光有道理是不够的。真正的难关,在脚下,在这图上。我们要让这条沉寂了数十年的茶马古道,重新活过来!”
话音落下,密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
小春子立刻上前一步,呈上一本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册子,封面上写着“西南驿路考”。
“老板,这是根据各地方志、商旅传闻和我们派人实地勘察汇总的最新情报。目前已知的,散落在湘、黔、滇、川、渝五省的废弃驿站,共有一百三十七处。其中,尚有墙垣、石碑等遗迹可考的,为四十九处。”
谢云亭接过册子,翻也没翻,他的手指径直点在了舆图上一个位于湘西腹地的名字上——辰溪驿。
“就从这里开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孙掌柜面露难色:“云亭,辰溪驿……那地方三不管,匪患猖獗,又是通往黔东的第一道天险,怕是不好啃啊。”
“正因为它不好啃,才最值得啃。”谢云亭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一旦打通辰溪,我们就等于在湘西钉下了一颗钉子,云记的茶就能沿着沅水,直入贵州腹地。这是一条血脉,必须打通!”
众人正为这宏大而艰险的计划心神激荡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一名伙计探进头,面色古怪地禀报:“老板,外面……外面有个自称‘星卜子’的道士,说有要事求见,是关于……古道的。”
星卜子?
谢云亭眉峰一挑,想起了那个在问道台下识破香阵、却噤若寒蝉的落魄道士。
他沉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星卜子被带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身脏污的道袍,却依旧掩不住满身的颓唐与惶恐。
他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谢老板……贫道,不,罪人……罪人有负师恩,今日特来赎罪!”他声音颤抖,不敢抬头。
谢云亭示意小春子将东西接过。
油布层层揭开,露出的竟是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质地古老,边缘已然破损,显然是一份残图。
“这是我师父云游子临终前所托之物……《西南驿程全图·残卷》。”星卜子语带哽咽,“师父早年曾受茶心会供养,为其勘定香阵基点,后来发现他们所为并非济世,而是控心,便心灰意冷,悄然离去。他将这份图交给我,嘱咐我若遇明主,当以之献上,以补前过……我……我怯懦,一直不敢……”
小春子小心翼翼地将残图在桌案上展开。
舆图的绘制手法极为奇特,并非寻常的山川走向,而是以夜空星象来标记路径,旁边还辅以大量形如密码的符号。
“这是什么?”孙掌柜凑过去,看得一头雾水。
“是暗码。”小春子眼神一亮,她想起了什么,飞快地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是《茶马古谣》!这些符号,对应着古谣里的特定词句!”
她一边对照,一边在纸上飞速写画,口中念念有词:“‘玉兔东升指平越,魁星一点是镇远’……天哪!”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指着舆图对谢云亭道:“老板!这上面用星象和暗码标注出的七处失落驿站,竟与我们系统沙盘上,由‘群体心香图谱’汇聚成的光点,完美重合!”
谢云亭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俯身细看那残图,心中瞬间雪亮。
“他早知茶心会的香阵是依托古道而建,却不敢说破。”谢云亭看着地上瑟缩的星卜子,声音缓和了些许,“起来吧。你师父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孙掌柜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兴奋道:“对了!我刚得了消息,茶心会一散,那帮原本依附于他们的外围成员,大多是世代守护某段古道的‘守路人’,如今都断了生计。有几十户托人传话,说愿意投奔我们云记,只有一个条件——保留他们‘守路’的称号,并允许他们按节气祭祀山神路灵。”
“允!”谢云亭毫不犹豫,一锤定音,“不但允,还要大张旗鼓地允!即刻下令,在云记旗下设立‘护驿队’,凡原守路人家族加入者,皆为队员。另外,所有参与修路的茶工、民夫,其子女皆可入我云记在各地的学堂,免费习字、算数!”
消息如长了翅膀,迅速从巴渝传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