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茹早就受够了潘月泠。
只是之前因着其父与自己父亲在官场上的那点微末的同僚之谊,自己才一直忍着没有发作罢了。
可之前便罢了,今日潘月泠差点坏了她的事,差点连带着她也一起被温夫人所厌!
今日这事一出,叫她彻底看明白了,这潘月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自己与她混在一处,迟早会被她连累。
而他们谢家与潘家不同,谢家素来秉持纯臣之道,为官立身靠的是真才实干,而非攀附结党。因此何必与潘月泠一起遭了温夫人的厌弃?
更甚者,若是被误认为谢、潘两家已同气连枝投靠了什么山头可就不妙了。
她是谢家女,自然知道她该做些什么。
既然看清利害,那便无须再留半分余地——得罪死了又如何?她谢竹茹行事,向来果决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只是……
谢竹茹捏紧了自己的裙摆——今日这事母亲知道了定是要罚她了……
随着手指的捏紧,谢竹茹感受到自己手心那柔软丝滑且微微发凉的布料,被那凉意一激,她整个人猛地回神。
失态了。
她松开手,面上依旧是那大方得体的笑,对上孟琦探究的目光时,还十分自然地回以浅笑颔首。
而她与孟琦之间这小小的互动被潘月泠看在眼里,自然是叫她觉得异常碍眼,更是这几人联手要将她踩进泥里的铁证。
于是她咬紧了嘴唇,恶狠狠地盯着孟琦几人,恨得眼里都要滴出血来。
不!她不能就这样被这几人踩下去了!
于是她突然抬头,盯着张占春道:“这样的玩法还是简单了些,有些无趣,不如我们加大些难度?”
她话音刚落,前排那几个本就文墨不济的姑娘脸色“唰”地惨白,惊怒交加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她,而她全不在意,只一心想在这几人的身上找回场子。
方才是一时不察中了她们的计!那“松”字令是谢竹茹提的,定是这贱人早就算计好了!
她潘月泠偏爱李太白的诗句,府城贵女里头谁人不知?
定是谢竹茹提前透了风,让那两个商户女死记硬背了几首略生僻的专等着打她脸!
好狠毒的心思!
但……若是再加难度呢?她就不信在更苛刻的规则下,谢竹茹还能帮那两个贱婢遮羞!
张占奎与张占春兄弟俩闻言,眉头同时蹙紧——倒不为孟琦担忧,而是担忧那几个前排的姑娘,更担忧潘月泠这毫无分寸的提议会搅黄了整场宴会,徒增尴尬。
可若不应,又怕落人口实,以为他们是在回护孟琦。毕竟在场皆知,他兄弟二人与孟琦几人亲近,他们的一举一动,旁人自然要咂摸出些深意来。
厅中一时陷入僵持。张家兄弟正觉骑虎难下,救星却恰在此时驾到。
卢于青终于接完了所有的客人,却在赶往枕流园的路上撞见了气氛凝滞、一副刚吵过架模样的孟琛与齐元修。
三人快步而行,刚临近枕流园,又遇上了先前与孟、齐二人在塔楼歇脚的陈轻鸿三人。
再加上后面不疾不徐赶来的于氏与温夫人一行,此刻才算是全员齐聚了。
几人尚未进门,已隐约听到潘月泠那拔高的、带着怒意的提议,再看张家兄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便明白必有变故发生。
卢于青、孟琛、齐元修等人皆是玲珑心肠,目光在明显失态的潘月泠、泰然自若的孟琦几人以及张家兄弟脸上快速扫过,已猜出了七八分。
未等旁人言语,动作最快的几位公子已将今日东道主卢于青推到了最前头。
张占春兄弟如释重负,几乎是小跑着将卢于青拉了过来:“卢贤弟来得正好!潘姑娘此议甚妙,但如何决断,便还是由贤弟定夺可好?”
话音未落,两人已默契地退开一步,活像甩脱了个烫手山芋。
倒是孟琛和齐元修见张家兄弟面上的为难便猜出了此事怕是与孟琦有关。
再一想想方才潘月泠的提议,两人也顾不得生彼此的气,而是对视了一眼,面上都带了几分的兴味。
齐元修更是还不待卢于青开口,便十分不见外地上前一步,手中的扇子一敲掌心,笑吟吟地望着潘月泠,那慵懒带笑的语调,分明是看戏不嫌台高:“哦?这主意好,玩游戏嘛,就是要难点才算有趣。只不知姑娘打算如何个‘难’法?说来听听?”
他想得极明白,总之孟琦是不会输的,而岳明珍也不是易与之辈,既然二人都不会输,那便不如叫二人借着此次文会扬名,顺便还能将那心怀鬼胎的女子踩下去。
何乐而不为?
潘月泠本来满腔恨意,见张家兄弟俩迟迟不吭声,便认定了两人是为了孟琦二人才不应,正要出言讥讽几句,便见卢于青一行人冒了出来。
见齐元修竟主动应和,又见他风姿俊朗绝伦,那一勾唇,一敲扇的动作,恍若敲在了潘月泠的心里,叫她觉得整个厅堂都似乎亮堂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