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岛的夜晚,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黑色的奔驰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沿海公路上,车窗外是连绵的黑暗,只有远处渔村的零星灯火和天际的星辰在闪烁。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朴善英裹着刘天昊那件宽大的黑色羊绒大衣,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像一只受惊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
大衣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之前的惊恐和哭泣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刘天昊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平静无波。
他没有急于开口询问或安慰,只是让沉默在车内蔓延,给予她足够的时间平复心绪。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种无声的理解和保护。
良久,朴善英似乎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她轻轻动了动,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一丝怯懦:“会长……谢谢您……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错。”刘天昊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声音平稳,“是安保的失职,也是那些渣滓的罪孽。你没事就好。”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责备,只有清晰的归因和肯定,让朴善英心头一暖,鼻尖又有些发酸。
她鼓起勇气,偷偷侧过头,借着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打量着身边这个男人的侧影。
他救她时的凌厉果决,与此刻开车的沉稳安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奇异地统一在同一个人身上。
一种混杂着无限感激、深刻崇拜和微妙依赖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我……我以前在光州老家的时候,也总是被欺负……”或许是车厢内密闭安全的环境,或许是身边人带来的巨大安全感,朴善英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揭开旧伤疤。
“因为我家里穷,是单亲家庭,妈妈在市场上摆摊卖鱼……那些街上的混混,还有学校的坏学生,总笑话我身上有鱼腥味,抢我的午饭钱,把我堵在放学路上……”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大衣的腰带:“后来我拼命读书,考上了首尔的大学,以为离开了那里就好了。
可是……在电视台实习的时候,因为是从小地方来的,没有背景,还是会被使唤着干最累最杂的活,功劳是前辈的,黑锅是我这种实习生的……
好不容易进了剧组,从场记助理做起,每天最早到最晚走,核对无数琐碎的细节,不敢出一点错,可还是……还是会因为一点小疏忽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好像我的努力永远都不值钱……”
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倔强地没有哭出声:“我来济州岛之前,妈妈还打电话,说辛苦就别干了,回家找个安稳工作……
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喜欢电影,喜欢剧组那种大家一起创造出一个世界的感觉……
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像制片组的那些前辈一样,不是只记录别人做了什么,而是能亲手去策划、去组织、去把一个好的故事变成真的……可是……真的好难……”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将这些年的委屈、心酸、渺茫的希望和不敢与人言的梦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向身边这个看似遥不可及、却又在此刻成为她唯一依靠的男人,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这不是诉苦,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情感宣泄和……某种程度的交付信任。
刘天昊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或怜悯。
直到她说完,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声。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出身和起点,不能定义一个人的终点。被欺负,不是因为你的错,而是因为欺负你的人卑劣。感到艰难,说明你在走上坡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泪痕未干却闪烁着不甘光芒的脸:“剧组里,最不起眼的场记,往往是对整个拍摄流程最了如指掌的人。
每一份通告单,每一个道具的连续,每一场戏的细节衔接,都在你的笔尖和脑海里。
这份细致、耐心和对全局的把握,是成为优秀制片人最宝贵的基石之一。很多人眼高手低,看不起基础工作,反而永远浮在表面。”
朴善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天昊。
她从未想过,自己视为琐碎、卑微的工作,在这位会长眼中,竟有如此高的价值!
这番话,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精准的道破了她工作的核心价值,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肯定。
“昊天影业正在筹备一个‘新锐制片人孵化计划’。”刘天昊的语气变得务实,“旨在从公司内部有潜力、肯吃苦的基层员工中,选拔苗子,进行系统性的培养。
如果你有兴趣,这次《美人鱼》项目结束后,可以向制片部提交申请,我会跟金美珍常务打招呼,让你进入候选名单,先从制片助理做起,跟着前辈系统学习项目开发、预算管理、团队协调。”